因為喬峻嶺不抽煙,何誌達就竭力克製著自己的煙癮,一邊品茶一邊就開始漫無邊際的攀談。
“喬書記啊,我從咱夏河常務副市長的位置上到蒼山市去當代市長剛一個多月,就真正感受到這正職和副職的擔子還真就不是一樣的份量。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是為官之道千真萬確的真理。蒼山市的財政收入狀況遠不能與咱夏河市相比,勉勉強強來說頂多就是個吃飯財政。每月稅收入庫,除了上解以外保證供養公務員隊伍的開支就要七擠八湊。讓經濟寒流這麼一折騰,市場大幅縮水,政府市長的這個家真的是不太好當呐!”
“會有這麼嚴重啊?”喬峻嶺身在夏河市主持市委的工作,雖然已經感受到經濟寒流的嚴重威脅,但還遠沒有到為公務員隊伍開支犯愁的地步。
何誌達說:“真的是這樣,我沒任何必要在您老領導麵前替蒼山市哭窮。要過年了,來看望您老領導也是為了溝通溝通交交心,向您拜師求教,探求擺脫困境的出路。”
“咳,誌達啊,我喬峻嶺這兩下子你還不了解?隻能是立足夏河實際往前撐唄!市場經濟的波濤起落,和大海的潮漲潮落一樣的道理,經濟寒流來的這樣凶猛,大家都在感受著嚴冬的威脅,夏河也不是世外桃源。”
喬峻嶺的話不僅是非常誠懇,而且也十分現實。何誌達眼眶裏晃動的兩條金魚甩尾似地向上翻了幾翻,從鏡片後極其詭秘地在喬峻嶺臉上溜了個來回,然後才說:“喬書記,國內國外的經濟形勢如此,這種大氣候誰也無法逆轉,也難以有逆勢而上的作為。我是小字輩,又承蒙您老領導舉薦剛剛提拔到位,好幹難幹都得迎著頭皮幹。因為資曆淺,沒有與組織上張口的資本和條件。而像您老領導這樣的年齡和資曆,在全省市級幹部隊伍中已是屈指可數,又是省委邢書記的愛將,何必老在下邊受這個憋屈?稍微活動活動運作一下,再走一步弄個副省級,以後離崗退休待遇就大不一樣。”
喬峻嶺笑了,立刻明白了何誌達來串門下說辭的用意,是想勸他挪攤離窩騰位置,心想這小子的做為可真是應了老輩夏河人的那句土話,閻王爺的兒子——鬼小一個。上下活動了一通,剛剛弄了一頂正廳級的帽子戴上去蒼山市當了代市長還不知足,還惦念著夏河這片肥田沃土上的官位呢!
“我麼,一個農民的兒子,能在目前的位置上呆這麼多年就已經非常知足了,實在不敢再有更大奢望。”喬峻嶺突然想起省委邢書記約他談話時隱約提到過一句何誌達的跑官背景,就說:“誌達同誌啊,你還年輕,腦袋活門路廣,我也非常賞識你的運作活動能力,這些官場上的所謂‘潛規則’想起來就讓人頭疼。我呢就不行,實在是不通這一經啊!”
何誌達以為喬峻嶺心有所動,就急忙雞啄米似的點頭說:“無妨無妨,隻要您老領導授意,無須您拋頭露麵,需要進京上省走動運作,誌達自當效力,絕無差錯!”
喬峻嶺怕何誌達真的為他的事去給上級領導添亂,這才鄭重言道:“一切順其自然,我的進退留轉無須任何人幫忙助力。多謝你何市長美意了。”
熱臉貼上冷屁股,何誌達討了一個沒趣,隻好轉開話題說:“喬書記,年前如果太忙就定在年後,我們肖光亞書記讓我請您老領導到蒼山市視察轉一轉,一則是體現我們相鄰兩個城市的友好協作,二則是您老領導代表著夏河六百萬幹部群眾去看望一下老部下,也顯得在夏河走出來的何誌達還有些人脈。”
幹部調離以後以互相走動看望為名,而行吃喝鋪排之實,這又是一套不成文的官場“潛規則”。不過這一條喬峻嶺是毫不猶豫接受了:“行吧,閃過年以後抽時間一定要去!”
從喬峻嶺家告辭出來以後,何誌達在黑影裏遠遠望著喬家客廳的大窗啐了一口:“呸!什麼他娘的老領導,好心當了驢肝肺,整個榆木圪墶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