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誌達見狀,不覺在心下暗自發笑:真就是他娘個田不在乎,若大個市長大人也算個官了,桌上就放著餐巾紙不用,偏要像個裝卸工似的要去掌袖抹嘴,一點體統也不講。倒是不挑食,有好吃好喝就盡管來。
田潤達又把酒喝幹了,還沒等何誌達去斟酒,一欠屁股伸手把電熱壺拎起,自己就先把酒來滿上。然後才認真回答何誌達的問話:“就因為國際金融風暴衝擊,省外貿這活不好幹了,咱就給省領導撂了一句話,說對事了換個地兒幹幾年。誰知到了地方更不好幹,光這節能減排就壓得喘不過氣來。不減不行,減得太狠了眼下就不行,財政收入一溜紅線負增長,市財政的日子怎麼過?”
何誌達原以為他要發泄對喬峻嶺的不滿,想乘機尋縫挑唆,借酒敘話套出一些有關喬峻嶺事端的話題來。誰知田潤達都是為工作上的壓力犯愁。文不對題,何誌達就轉圈繞邊再尋縫:“這用著犯什麼愁,我們這些資源型經濟的城市是產業結構所決定,都是這德行,市場好了一路高歌猛進,市場一退潮滿沙灘都是一片狼藉。現實的情況就是如此,天塌下來有他市委一把喬老大頂著,咱這當市長的老二輩著哪門子急呀?再說我們蒼山市這塊情況比夏河還差遠了,你們那邊好歹又冒出來個蓋三縣山區開發綠色生態的一水多用項目照著大麵,前幾天在省裏開會,省委邢老大不是還單意為這個項目表揚夏河來著?”
“何市長噢,你就是夏河人還不明白其裏其外呀!這項目肯定是利國利民的好項目,蓋三縣這女老板也還是真有幾把刷子能鬧騰成點事。但這些項目都是長線投資特別是抽水蓄能電站,至少三至五年以內都是大幅度的投入,投資回報的周期太長。至於聖賢洞旅遊觀光啊,什麼土特產營銷中心和飛狐嶺滑雪場啊,都是些養家糊口的溫飽無憂的小玩鬧項目,成不了大氣候。瑞係祖代豬場朱博士那個項目是不錯,可惜規模不夠大。”
田潤達不僅是酒多話多,而且抽煙更凶。這兩人坐下不過一個來小時,兩包煙就抽掉了二十多根。兩個煙筒對抽,排風扇不停轉還是抽不盡煙霧蒸騰。燈光下,兩個市長便被籠罩在淡藍色的煙霧中。
何誌達已經從田潤達的言談話語中聽出來,他從省裏下來當夏河市長也是急於想出點政績,正趕上這金融危機,苦於找不到見效快的途徑,這似乎也是有點同病相憐,他何誌達也是新任市長,何嚐不想盡快出點能擺上台麵的政績,隻怕是老牛攆兔子——有勁也使不上。
談天說地,繞來繞去,兩人的話題還是沒有深入到有關喬峻嶺問題的要害上。何誌達便有些沉不住氣,索性就撩下麵紗,單刀直入:“田市長,你這從省裏下來我想無非是想幹出些成績,找機會再上個台階吧?”
田潤達深深吸下一口煙,軟中華銀白色的煙灰頭明顯增長了一截。“咱們都是官場中人,誰說不想上個台階那是屁話。不過現在仕途這條道上人太擠啦,輕易沒有插腳的機會。”
“這機會不就在眼前嘛!”何誌達摘下眼鏡放在一邊,深陷的眼窩裏兩顆眼珠閃著幽深的冷光:“眼下就是機會,省管縣必然會帶來幅度較大的幹部調整,還有區劃調整更好是勢在必行。喬老大已經是隻差兩年就年齡到線了,早點讓他到人大或政協去養老不就騰出位子來了。你在北京有老爺子那麼好多背景,辦這點事還不是小菜一碟?”
“何市長你隻是道聽途說,並不了解內情噢!我家那老爺子就煩打他旗號去鼓搗這些跑官的事情。再說老爺子已經離崗好幾年了,就是想說話也不靈了。”
“虎去餘威在,人托人搬倒泰山麼!還可以找他老人家提拔重用過的那些人啊!這事你老兄就聽我的總不會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該出手時就出手麼!一旦省管縣體製實行以後,我們夏河蒼山兩市合並也就是個時間問題。黨政一把的位置就那麼兩個。如果喬老大不離位,我們這邊還有肖光亞書記年齡也不大,也肯定要優先安排,最後不好安排的就是我們兩個當市長的難兄難弟了。讓我們還去當副職?這不就明擺著還得受製於人麼?”
“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也未必全是壞事。”田潤達仍舊不為何誌達的挑唆所動:“下邊不好安排我就還回省裏,省裏要是再不好安排,讓我回北京才好哪!”
何誌達聽了,便在心裏直罵田潤達:這些“太子黨”們就這牛B閃蛋的德行,你們在上邊弄頂官帽子戴容易,何某人在下麵熬個官要不是祖宗墳上冒白煙還又得塞金捧銀,真就是找不著門路呢!我這盛情款待一天兩頓好酒好肉喂了狗還汪汪兩聲,填了這酒囊飯袋連個正經屁也放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