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宋家世代於衛朝功在千秋,郡主承襲侯門榮耀,縱然犯罪,仁君也會保她兩分體麵。
自古以來,也唯有亂世、暴君才會不避忌諱怒而判案,判一個女子當眾淩遲,且是一名皇帝看著長大的功勳之後。
這是要寫在史書上,給後人看到的。
陸懷瑾對宋瑜的記憶,還停在她上門提親那時,停在她一而再的糾纏時,誰料她一轉眼,又成了十惡之赦之徒。
昨日她還明豔張揚,明日便要遭千刀萬剮,死得沒一分尊嚴。
陸懷瑾半晌未出聲,背開蘇桐後悄悄紅了眼眶。
“很疼麼?”
“嗯。”
一個月後。
西市人來人往。
乃至有人奔走相告,高喊今日午時,西市看剮人。
一傳十,十傳百,恨不得邀來半個京城的人,共赴這一場盛宴。
消息傳出去半個時辰,西市已是人頭攢動,挨挨擠擠。
西市左側約二裏處有一樓子,從這樓三層的外廊處可將西市情景盡入眼簾。
陸懷瑾為曹晉乾斟了一杯茶,曹晉乾卻隻喝麵前的酒,似乎無比煩躁。
他一杯接著一杯。
“本宮也不想,本宮也想她好死,但她叛國弑君,罪不容赦!”
陸懷瑾靜靜地聽他嘮叨,也隻是微微皺起了眉,目光停在西市,目不轉睛地看著。
還未到午時,犯人也還未押來,他已然能聽見西市那邊興奮的叫嚷聲。
“允章,她同我們一起長大,本宮何曾沒有一分憐惜?但她實在太狠,太頑固,不僅勾結青國企圖禍害大衛,還行刺父皇!”
“在牢中她拒不交代同黨,拒不承認叛國,不知悔改,萬死不足以贖罪。”
陸懷瑾平淡地說道:“殿下不必自責,宋瑜罪有應得。”
“允章理解本宮,本宮心裏好受多了。”
“殿下辛苦了。”
陸懷瑾的神色有些麻木。
在蘇桐確定疫患解除的第一天,他便拖著一身未愈合的傷去了東宮痛呈利害,曹晉乾可曾聽他半句?
殿下太急切,太想表現,太想為皇上分憂,否則不會當殿宣判宋瑜淩遲之刑。
殿下以為,確定宋瑜行刺皇上,確定宋瑜策劃鼠疫之患,便能定她的罪,以最殘忍的方式將她處死,如此正好定了民心,昭示他太子的威嚴同當機立斷,給那些不安分的敲一記警鍾,更為皇上狠狠出一口惡氣。
但如此草率定刑,何止是斷了此案深查的可能?
要寒了多少支持者的心,皇上也未必喜聞樂見。
那是複仇的虐殺,並非辦案!
陸懷瑾一再相告,皇上喜仁,皇上未必想見他疼愛十幾年的姑娘那樣死去,皇上將處置權交於殿下,何嚐不是為殿下布置的一門功課?
然而殿下臉上那笑容偽裝了十年,如今卻不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