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1 / 3)

盡管肖童一直沒再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情報,但歐慶春這些大的工作還是安排得有條不紊。在她的組織下,6.16案圍繞大業公司的調查越來越深,範圍越來越廣。

大業屬下那些掛名不掛名的分支機構的情況,也都逐一納入了視線。李春強作為刑警隊的一把手,因為要照顧其他幾個案子的情況和隊裏的日常事務,這一段時間對6.16案的工作倒是比較超脫。

這些按部就班的調查看起來不無枯燥,而且難有什麼振奮人心的突破,但作為今後全案破獲的基礎,則是必不可少的積累。歐慶春堅信,由於有了這些日積月累的工作,他們一旦抓到了突破性的證據,就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四麵出擊,獲得全線戰果。

李春強這一段盡管具體參與不多,但還是每天堅持和慶春碰碰情況,然後再和她談談隊裏的其他工作。雖說慶春現在全力撲在6.16案上心無旁騖,但她現在畢竟是隊裏的副職,一二把手之間的工作溝通還是不可省略的。

但在慶春自己的感覺上,李春強每天不管多忙也要興致勃勃進行的這種溝通,似乎隱隱帶了點談情說愛的動機。這使她在與他對麵而坐的時候,不得不擺出一副公務性的矜持。這些天李春強又多次談到她的生日,半當真半隨意地為她策劃了各種生日的過法。當然那天的生日晚飯,他是早用大蒜燒黃魚預約了的,他對慶春說,你可以叫上你爸爸一起過來。

慶春想,父親肯定是不會去的。如果李春強盛情難卻,就必須說服父親同意。

因為父親也為她的生日預備了晚餐和一個蛋糕。

生日的那天下午,又接到了肖童的電話。她這才想起很早以前的一個晚上,她已經把生日的晚飯約給了肖童。她隻好在電話裏連連抱歉,說真不好意思今天我們頭兒請我到他家去,我已經答應他母親了,人家也準備了,我不好食言。咱們以後再找機會……肖童在電話裏沉默著。她說:"喂!喂!"喂了好幾聲他才說:"我也準備了,我早就約你了,你也不該食言。"

慶春理屈詞窮,但還是笑著哄他:"明天怎麼樣,明天再給我改正錯誤的機會。"

肖童語氣出乎意料地沉重,他說:"你心裏一點沒有我!"

這不過是一頓飯的先後,在慶春看來,至少沒有這麼嚴重。而肖童的語氣和聲音似乎都有點反常,有點小題大做。他的嗓子也是從未有過的沙啞。

她記不清最後是誰先掛了電話。盡管她認為肖童有些過分,但這電話的確攪得她心神不安。李春強的母親那晚上做了很多的菜,雞魚肉蛋,色香味形,擺了滿滿一桌子。高腳玻璃杯裏斟滿了暗紅的葡萄酒。在歡聲笑語和杯觴交錯之間,慶春突然想到了肖童。她腦子裏揮趕不去地浮現出肖童一個人孤獨地枯坐家中的情景。與眼前這番豐盛的華宴和滿堂的笑臉,無論如何成了一個心酸的反襯。這個反襯使一切美味在她嘴裏頃刻變得麻木無味。酒至三巡,李春強敏感地注意到她話少了,笑容也變得勉強。他問她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她順水推舟說有些頭暈,想早些回去。於是晚宴便虎頭蛇尾地草草結束。李春強的父母叫他開車送慶春回家,並且讓她帶上了許多沒有動過的菜,說讓她爸爸也嚐嚐。她把菜拿了,卻執意不讓李春強送。李春強說,那你自己把車開回去吧,明天方便的話,就來接我一趟。慶春於是拿了車鑰匙,說好吧。

離了李春強的家,慶春開車走在街上。不知是從一開始就蓄意還是中途轉念,她並沒有回家,而是把車子直接開到了肖童家的樓下。

她拎著李春強母親給她的那一摞餘熱尚存的飯盒輕步上樓。她想,也許;當然最好是,肖童還沒有吃飯,她還可以借花獻佛彌補一下失約的過失。

肖童家大門上的鎖顯然還尚未修複。臨時安裝上的鎖扣空著,顯示著主人此時在家。她敲了敲門,也許聲音輕得過於溫存,半天無人應聲。她用手推了推,門是虛掩的,門廳黑著,有一縷燈光從客廳的門縫裏惶惶地泄露出來。她走進去。客廳亮著燈卻無人,依然那麼淩亂,被小偷故意破壞的痕跡還曆曆在目。她把飯盒放在桌子上,敲敲臥室的門,她聽見裏邊有響動,但沒人應聲。她想大概他是睡著了。

於是她把門推開,看見肖童仰臥在床上,呼吸有些微弱,麵色慘白。對她的闖入,似有察覺,但雙目半開,視而不見。屋裏燈光很暗,但慶春依然震驚地看到床上,肖童的身邊,放著一張半皺的錫箔,和一隻簡易的打火機。錫箔上還殘留著白粉的餘燼。

她驚呆得僵立在門口。她幾乎不敢相信,也不可想像,她一向覺得是那麼可愛的,青春的,天真單純的,甚至隱隱讓她感到誘惑的肖童,竟是一個令人厭惡的癮君子。她搞不清他怎麼能那麼天衣無縫地把自己如此陰暗的一麵,偽裝了那麼久。

肖童突然張開了眼睛,他清醒了。舉動艱難地爬起來,啞著嗓子叫她:"慶春……"

慶春幾乎想哭出來,她壓抑著自己的激動,問:"你在幹什麼?"

"我嗎?"肖童站起來,人有些搖晃,"我在等你。"他似乎仔細想一下才想起來似的,喃喃地說:"今天是你的生日。"

他從床頭櫃上抱起一隻精美無比的水晶花瓶,那上麵插著一束紅透的玫瑰。他想往她懷裏送,"這是我給你買的,二十七支玫瑰……"

他的眼神似真似幻,聲音似夢似醒。

那晶瑩玲瓏的花瓶和紅得發紫的玫瑰顫顫抖抖地靠近她,她氣急敗壞用力一推,便聽見砰的一聲,花瓶猝不及防地翻了個身,直落下去,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肖童僵硬地張著兩手,這一聲巨響讓他完全清醒。慶春怒目而視,但看到他心疼地蹲下身去,抖抖的手想要收拾那一地殘紅。她的心忽一下,又軟下來,忍不住蹲下去拉住他的手,急切地呼喚著他,她覺得這太像一場夢,她試圖把自己喚醒。

"肖童,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吸了毒!"肖童沒有回答,他雙手掩麵無聲地哭。

慶春連連喊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告訴我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

肖童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掉在破碎的花瓶上,滾入淩亂的花瓣中。他不敢抬頭看一眼慶春,聲音哽咽得斷續變形:"你走吧,走吧……我再也不能愛你了,不能了,不能了!你走吧……"

慶春的淚水湧上來了。她強忍著沒有落下。剛才的震驚和厭惡突然被一種責任和同情所代替,她站起來,看著腳下的肖童,鎮定地說:"你告訴我,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