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機一離開地麵,歐陽蘭蘭的心情就顯得有些興奮。起飛時還滿是陰霆的天空,在飛機穿過厚厚的雲層之後,立刻變得霞光萬道。她和肖童並排坐在飛機上,晚霞透過橢圓形的機窗,將他們向外張望的臉,鍍上了一層飽滿的紅色,這不免更給人一種蜜月旅行的味道。
在吉林的機場接他們的,是先期到達的建軍。他從他的本地朋友那裏借來一輛八成新的豐田旅行車,把他們從機場直接拉到了鬆花江邊的鬆花江賓館。老黃去服務台開房間的時候,特意表情曖昧地把歐陽蘭蘭拉到一邊,問她開幾個房間為好。
她倉促間沒聽明白,但馬上恍然大悟。不由對老黃的善解人意報以不露聲色的感激,她點著頭說道:"我和肖童住一間就夠了。"
老黃很快辦回了房卡和鑰匙。歐陽天自己住了個套間,老黃跟建軍合住一個標準間。而另一個標準間,老黃把鑰匙交給了歐陽蘭蘭,不無調侃地笑一下,說:"我給你要了個大床。"
上了樓,進了房,果然是個大床。肖童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卻沒坐下來,他疑惑地問:"我住哪兒?這房是給你的還是給我的?"
"給咱們倆的。"歐陽蘭蘭歪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一本正經地看他。
"咱們倆?咱們倆又不是兩口子,怎麼能住在一塊兒。"
"你年紀不大,怎麼那麼封建!"
"你爸爸知道嗎?他知道咱倆住一塊兒嗎?"
"他應該知道吧。老黃安排的。"
肖童愣愣地站在屋子當中,兩條眉毛皺成了一條直線,依然一動不動,非常不快的樣子,說:"我跟你說蘭蘭,我有我的生活原則,咱們什麼都沒有定,我不能和你住在一間屋裏,我答應陪你出來散散心,可沒答應跟你這樣。我這人就是這脾氣,沒說好的事不喜歡別人強迫我!"
歐陽蘭蘭盯著他那張嚴肅的臉,一時說不清自己的感受,是惱火,是羞辱,還是憤恨!也許,還有幾分敬佩。連她自己也奇怪,肖童越是難以誘惑,越是堅持本色,她反倒越是加深了一層喜歡和占據的欲望。但他的態度畢竟讓她有些下不來台,幸好這時老黃過來敲門喊他們下去吃飯,她的尷尬才暫時緩解下來。
吃飯時肖童一直悶悶不樂,搞得一人向隅滿座不歡。歐陽蘭蘭低聲對老黃說:"你再給他開間房吧。"老黃半笑不笑地問:"怎麼啦?"她說:"剛才我們倆吵架了,我不想和他一起住。"老黃說:"咳!"
晚飯後歐陽蘭蘭以和解的態度,對肖童說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肖童沒精打采地說暈飛機想早睡,他誰也不理,進了自己的房間便掛上"請勿打擾"牌再沒了聲息。歐陽蘭蘭沒想到頭一天便是這麼別扭。她一個人呆著無聊,便去找老黃。老黃和建軍的屋裏沒人,他們這會兒都聚在父親的屋裏。
她走進父親的房間時他們正在談著什麼,見她進來便中斷下來,話題自然轉換到肖童身上。父親問:"你們倆又吵什麼架了,幹嗎分開住?"
歐陽蘭蘭往沙發裏狠狠一坐,不說話。
父親又對老黃說:"你以後不能再給他開房讓他單獨住,這兩天他單住還湊合,過兩天離開這兒以後絕對不行。咱們畢竟對那姓於的沒把握,萬一老袁接頭出了問題,肖童再給姓於的打電話,把咱們的行蹤都給露出去,那他就不是咱們的人質倒成人家的臥底了。"
老黃笑道:"我見過這樣的,越嫁到有錢人家越要拿著架子,怕人家小看了他。
不過這種人倒是女的多,男的這麼工於心計的還是少見。"
父親轉臉問她:"他到底愛不愛你,他對你到底有沒有感情?"
歐陽蘭蘭嘴硬:"沒感情他跟我出來幹什麼。"停了一下,又說:"他的自尊心比女的還強。"
一直沒說話的建軍拉著臉說:"我就看不出他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嗬著他,要學問沒學問要事業沒事業,還是個大煙鬼,你跟他以後……"
歐陽蘭蘭目光淩厲地瞪著建軍,把他後麵的話硬是給瞪回去了。
父親說:"我一直就說肖童對你並不合適,既然你死去活來非喜歡他不可,我也隻能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門親了。我當初出主意讓你給他點兒白粉,一來是看你弄不住他就尋死覓活的,二來,咳,我還以為隻要肖童一吸了毒,一上了癮,你肯定會很快討厭他的。沒想到你真是鬼迷心竅了。你得知道,一個吸毒上癮的人,那不能叫什麼人了。你要愛他,有你後悔的時候。"
歐陽蘭蘭說:"我會幫他戒的。外國那些電影明星,體育明星,淨是吸毒的。
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吸毒,可人家戲照演,球照踢,大家還是喜歡他們。馬拉多納都五次複出了,現在踢一場球還五萬美金呢。美國的年輕人有百分之二三十都吸大麻吸古柯葉,人家都不活啦!人家美國前總統福特的夫人也吸毒,後來戒了毒不也過得好好的嗎!"
父親悶了一會兒,說:"他要戒你趕快幫他戒。我都快破產了,我不可能像養個馬拉多納和總統夫人那麼供著他。"
歐陽蘭蘭有些動氣,她覺得父親不該當著老黃和建軍的麵給她這種臉色。她站起來開門就走,說:"我們不用你養,我離開這個家自食其力,我就不信我活不下去!"
老黃照例又擔任了調和的角色,拉住她,推上門,說:"你爸爸說的都是實話,今年夏天公司在廣西雲南做賠了一筆生意,連老本都搭上了。"
歐陽蘭蘭隨即駁斥道:"公司這麼些年開了那麼多地方,什麼歌廳酒樓夜總會,站著房子躺著地,噢,一到我用錢的時候錢就沒了。我用幾個錢了?"
老黃苦笑:"要不說你大小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呢。那些個物業大部分都是靠貸款搞的,生意也都不景氣,能還本付息就不錯了,公司現在真沒錢了。要不然你爸爸也不會冒險跟那姓於的搭關係,咱們和他可從沒打過交道。"
父親皺著眉,語氣嚴厲:"你自食其力,你能幹什麼?"
歐陽蘭蘭賭著氣,拚命把話往狠了說:"你能幹什麼,我就能幹什麼!"
父親愣了半天,終於把氣泄下來,說:"蘭蘭,你現在真是,怎麼越大越不懂事了,我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就是不想讓你再和我們似的冒這個風險了,想讓你有個家過平平安安的日子。將來我老了,你黃叔叔、建軍,我們都老了,幹不動了,也能有個去處。我們就到你那兒去,平平安安度個晚年,得個善終。我這想法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幹嗎還說這種氣話,你傷我的心你覺得過癮是不是?"
歐陽蘭蘭默默地聽完,知道自己錯了,但還是拉開父親的房門,走出屋子。老黃跟出來,語重心長地說:"蘭蘭,你爸爸這輩子可全是為了你,你怎麼著也不該為一個肖童傷他的心呀。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最疼你的未了還是你爸爸。"
歐陽蘭蘭在走廊裏站下來,若有所思,老黃又說:"你跟肖童,你們究竟到什麼程度了?他對你到底怎麼樣?你覺得能靠他一輩子嗎?這種年紀小的人不一定靠得住。"
歐陽蘭蘭低頭說:"沒辦法,我就是喜歡他。"
老黃做了個雖然含蓄但能看得出來的下流的手勢,"你跟他,你們做過沒有?"
"什麼?"歐陽蘭蘭先是愣一下,隨即皺眉說:"我們的關係是很純潔的,你們幹嗎老把我們想得那麼壞!"
老黃用過來人的口氣,老於世故地教導她:"蘭蘭,你要真喜歡他,你得跟他做,你得讓他舒服了,他才離不了你。一次舒服了,他就會要第二次,這跟吸毒是一個道理。這方麵舒服不舒服,對男的很重要。"
歐陽蘭蘭聽了,若有所動,她抬頭,猶豫了一下,說:"老黃,你能不能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