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童肯定不想動他這錢,他想自己不可救藥一無所有了,隻有這錢,還能幫他完成以前許下的一個心願,那就是讓慶春和她的爸爸出國。於是他像葛朗台似的小氣地說:"那我不去吃。我不想把這錢破了花在飯館裏。"
建軍說:"現在是非常時期,錢都得拿出來統一使用。"
這話似乎提醒了歐陽天,他問肖童:"蘭蘭在你身上到底放了多少錢?"
肖童說:"多少錢都是我自己的,和你們無關。"
歐陽天說:"現在這時候,還分什麼你我,現在要有難同當。當初你到我們家裏每天又吃又喝的我沒虧待過你,蘭蘭在你身上也沒少花錢,你現在倒分得清了。"
肖童斜眼看歐陽蘭蘭,"你問她,她搞得我傾家蕩產。"
建軍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你廢什麼話,把錢拿出來!"
肖童拚命掙紮大叫:"你他媽鬆手,你再不鬆手別他媽後悔!……"
歐陽天喝住建軍:"算了!"他看一眼蘭蘭,說:"你看你找的這人!"他陰沉著臉踱到屋外去了。
建軍悻悻地鬆了手,也走了。老黃也一臉鄙夷地出了門。歐陽蘭蘭臉上掛不住,恨鐵不成鋼地埋怨說:"真沒發現你這麼貪財,你沒見過錢是怎麼的,你這不是讓我沒麵子嗎!等出去了還怕我沒錢還你?再說,你在錢上跟我分得那麼清,你這不是讓老黃建軍笑話我嗎,也聽我爸剛才說的那話嗎,你不覺得難聽是怎麼著!"
肖童說:"我就不想去飯館吃。"
"我想!"歐陽蘭蘭叫道:"我懷孕了,應該增加營養,你怎麼那麼不知道心疼人。"
肖童說:"你是饞了,照你這麼說,那貧困山區,農村的人,還沒法生孩子了!"
歐陽蘭蘭說:"我不是為了我,我是為了孩子。孩子是你的,你連孩子都不知道心疼,你配要孩子嗎!"
肖童一時理屈詞窮,惱羞成怒口不擇言地嚷嚷:"我就沒想要孩子,就沒想要這個孩子!"
此話一出,自然又是一頓大吵大鬧。他們吵鬧慣了,再也沒人進來勸,沒人進來給歐陽蘭蘭做主。歐陽蘭蘭罵了一通哭著跑出去了,屋裏隻留下肖童一人。
這是石廠長睡覺的屋子,又像是這廠子的辦公室。屋裏有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和相應的椅子,屋角還放著文件櫃。家具都很簡陋。肖童看歐陽天正在院子裏和老黃建軍石廠長他們搖頭歎氣他說話,便不想出去。他在椅子上坐下來,也一點不想吃飯。桌子上一個黑黑的家夥怦然在他的視線裏撞了一下,幾乎把他的雙眼撞得金星萬道,——他看見桌子上放著的,是一隻開著機的"大哥大"!
那是石廠長的"大哥大"。
他全身打了個冷戰,看看窗外,他們還在聊著。他把那手持電話拿起來,假裝把玩著東看西看,眼睛的餘光卻留意著外麵。依然沒人注意他。外麵的光線亮,屋裏的光線暗,也許他們不會看清他的細小動作。他想事不宜遲,這是他兩個月來的唯一機會。他哆嗦著按動了電話的號碼,電話機發出的嘀嘀聲把他的心震得幾乎跳出來。他連撥了兩次都撥錯,第一次沒撥北京地區碼,第二次撥到一半他竟撥得自己也亂了。終於,他撥通了慶春家的電話。電話鈴一聲一聲響著,沒人來接,他突然省悟到現在是中午,慶春不會在家,他正要掛斷,不料這一瞬那邊竟有人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