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濃黑如墨的天幕綴著三兩點星光,襯映著高懸於雲端的皎月。月的銀輝與地麵上昏黃的燈光交織於一體,透著一絲絲淒婉迷朦的意味。
那個身著華服的男子已經站在月下多時了。
夜風一次又一次的掀起他精致的衣袂,如同伶女在空中翩然起舞。他掩在夜色中的墨眸泛著清冷的光采,刀削般的輪廓於堅毅中透著淡淡的滄桑。
單從那由紫草染就的黎錦袍子便可看出他身份的尊貴,更別提他烏發間那象征皇室身份的金玉頭冠。這樣一個如同芝蘭玉樹般美好的人兒,於旁人眼中便是如晨曦朝陽般奪目,如落日晚霞般瑰麗的。
然而他的身影看起來卻是那樣的落寞,仿佛天地間隻餘他孤身一人,獨立於這冰冷寂靜的夜晚。
“殿下,夜深了,咱們且先回去吧!”一個宦人打扮的老者立在這男子身側輕聲道。他的眼中盡是痛惜,兩條雪白的眉毛緊緊皺成一團。
“當心著了風寒!”他見得不到回應,便又開口說道。殿下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們之間的情分早已越過的主子與奴才的身份,濃得如鮮血般難以化開,他實在不忍心殿下再這樣毫不顧惜的作踐自己的身子!
“再等等,福伯。”被喚作殿下的男子身子卻沒有移動分毫,他呆愣眺望著某個不知名的方向,麵上透著難掩的疲憊。“阿韶就要回來了……”他喃喃道,不知是在說於誰聽。
見他如此,老者隻好緘口不再言語。自家主子已經站在這裏整整一日了,且又水米未進,他實在擔心的很。可是他深知他的這位好殿下是個強性子,任他說破了嘴也沒有半分用處,殿下壓根不聽他的。該怎麼辦?福伯心中著急,然而也真是沒法子可想了,隻好在一旁幹等著,暗暗祈求老天爺讓江韶那個臭小子快些回來。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不遠處忽然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那個人移動的速度飛快,在幾個呼吸間便已行至福伯與華服男子身前。
“參見三王殿下。”他直直跪下,聲線喑啞清冷,麵上同樣是一副冷然的表情。不待麵前的二人反應,他又緊接著說道:“是假的,承瑄,她極有可能尚在人世!”
“阿韶,你說的可是真的?”陸承瑄終於從呆愣狀態中回過神來,他的所有心神都被江韶口中的那個'假'字引去了,一時竟忘了將跪在地上的江韶扶起。
“千真萬確。”江韶卻在福伯滿是責備的眼神徑自站了起來,他平靜注視著陸承瑄的雙目,神色從容且又堅定。
“嗬……哈哈……”陸承瑄忽然笑了,笑著笑著,他的眼角卻不由自主的滲出兩滴淚,轉瞬間便落入地麵,隻剩下兩道清晰的淚痕突兀的掛在他俊美精致的臉上。
“是假的,真好,她沒有死!”
他的眸中蘊滿波瀾,分明是一副欲哭的模樣,然而嘴角卻抑製不住的向上揚起,教人摸不透他究竟是喜是悲。
福伯在一旁聽得有些頭昏,他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一會說是假的,一會又說千真萬確。還有這個江韶,竟然這樣不知禮數,殿下沒有恩準他竟然自顧自的起身了!
“江韶,你個——”臭小子。福伯剛想擺出長輩什麼好好教訓教訓江韶,卻不料被陸承瑄抬手攔下了。
“你可知她究竟在哪?為什麼我派了那麼多探子都尋不到她的消息?”陸承瑄的理智逐漸回籠,沒有了適才的喜悅,他越想越不對勁,這些年他不停的派人去查也沒有結果,僅憑江韶一人,如何能得出真實可信的消息來?他狐疑的打量起江韶來,似乎想從他的身上找出一些可疑之處來。
江韶察覺到他的注視,神色依舊木然。三王殿下對那個人在意他是知曉的,也不怪他這樣懷疑,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