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狩獵回來後,劉盈的病突然加重了,起初是不停的咳,後來幹脆下不了地,每天躺在床上,似乎是熬不了多久了。
張嫣坐在呂雉身邊,低頭靜靜的看著地麵,她回想著剛剛太醫回的話,“皇上是長期憂思恐懼過甚,加上本身身子就弱,又接二連三的遭受打擊,慢慢的,身子就垮了”。張嫣抬頭,看著眼前跪成一地的宮女太監,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憂思恐懼,他到底在恐懼些什麼?她不懂,也不想懂,她隻知道,這麼多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坐在她的床前,她都是知道的,他徹夜不眠的時候,她也沒有好好睡過,她不知道他緊鎖眉頭的時候在想些什麼,但他在周美人死後眼神中的絕望,她捕捉到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吧,他變了,他變得更加漠然,任由人宰割,他再也不會反抗,隻會乖乖的順從,她看著這樣的他,除了心疼,她沒有任何辦法。可是,已經變成了這樣的他,為什麼,命運為什麼還要這樣捉弄他,還要讓他這麼痛苦呢,張嫣痛苦的想,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善良的人,宮女太監犯了錯,他從不處罰,哪怕是大錯,他也會從輕發落,他的手,是幹淨的,沒有沾染血腥,古往今來,哪一個皇上是他這樣的呢,可是為什麼,偏偏是這樣的一個人,命運就是要這樣捉弄他!想到這裏,張嫣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她起身對呂雉說:“母後,嫣兒想去看看皇上。”呂雉閉著眼睛點了點頭,她趕緊轉身走了出去。
張嫣走出去後,轉頭望著那華美的長樂宮,心頭湧過一絲淒涼,如此華美的宮殿,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每次走進去,張嫣都會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讓她感覺自己身上的每個毛孔都是緊繃的,一瞬間,她明白皇上在恐懼些什麼了,高大的宮牆之內,她聞到的不是熏香的氣味,而是血腥的味道,是那些慘死的魂靈吧,張嫣閉上眼睛,渾身卻是不住的發抖,她抬頭看了看天空,陽光很好,可是,她還是不住的顫抖。她搖搖頭,不讓自己亂想,轉頭快步向未央宮走去。
劉盈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眉頭微皺,一旁的床榻上坐著吳良人,她隻是靜靜的凝視著他。張嫣走進來後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麵,她有些不忍打擾,兩個人都是靜默的,張嫣輕輕走了進去,吳良人趕緊起身行禮,張嫣坐在了方才吳良人坐過的地方,看了一眼皇上,輕輕的問:“他一直這樣皺著眉頭嗎?”吳良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張嫣看著劉盈微皺的眉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吳良人見此,微微躬身,說:“皇後娘娘,奴婢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張嫣沒有回頭,隻是點了點頭,吳良人轉頭離開了。
張嫣伸出手去,輕輕的揉著劉盈的眉頭,心裏不住的感到淒涼,這是怎麼了,他不是皇上嗎,他不應該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嗎,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麼了呢。她坐在劉盈的床邊,哀婉的想著,眼淚就這樣不受控製的簌簌往下落,她趕緊低頭擦淚,一抬頭,卻發現劉盈早已經醒了,他睜開眼睛望著她,眉頭皺的更深了,她心下吃了一驚,隻是愣愣的看著他,許久,劉盈顫抖著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放在嫣兒的臉上,慢慢的摩挲著,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嫣兒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