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武無第二(下)(1 / 3)

這個小身影上台一頭竄進正在拚死廝殺的圈內,於刀劍錘抓之下穿行迅如鼬鼠,輕靈飄忽直如鬼魅。台下眾人一時眼花繚亂,不待看清楚他的身法,台上激鬥的七八人突然停手收招呆呆地愣住了,就聽他稚聲稚氣地叫道:“喂,大冬瓜,大南瓜,你倆的本事還湊合了,過來咱們打一場。”眾人才看清了原來不過是個總發的男孩,十三四歲的樣子,正戟指戳戳點點地對蓋平洲蓋平原嘻嘻笑著,再看蓋氏兄弟身短而頭大,再由四柄巨錘襯了,活脫脫瓜田豐收了一般,頓時讓眾人竊笑不已。

其他人不明所以,而台上幾人卻茫然無緒,剛剛就覺眼前一花,每個人的屁股上都不輕不重地被拍了一下。銅錘蓋平洲憨直,未想其他,隻氣得雙錘大力一磕,“嗡嗡”地如撞巨鍾,隨之對台下喊道:“誰家的小死孩崽子,不要命了,快給老子領下去,別叫老子的錘子趟上了砸扁他。”

“哎,大冬瓜,是我要跟你老子打,你衝下麵喊什麼。”男孩亮出兵刃快如電閃,一把小劍長約二尺,寬不過韭葉,瞬間就在兩柄銅錘間往複敲擊了十多下,隻聽“叮叮鈴鈴”如搖鈴一樣十分清脆悅耳。

蓋平洲氣炸了,一錘平推,一錘蓋頂,虛式意在恐嚇,男孩卻仍嘻嘻笑著搖手道:“你一個人不行。”劍指蓋平原,“你也一起來。要麼你們幾個人都上來吧。”

台上還有八個人,雖然剛剛紅眼相向還在怒目而視,但半路插上這麼個孩子給攪了局,漸漸也冷靜下來。此刻緩過神兒,知這男孩大不尋常,不過看他細皮嫩肉的掐得出水來,刀劍卻不長眼,都躊躇著不知該如何是好。項龍腦筋轉得快,想到可別是有高人在後,試探地哄道:“哎,小孩兒,你是誰家的?跟誰來的呀?”

“我就自己來的呀。哎,快點啊,勇敢點,行不行你們好歹也來試試嘛。”男孩偏著頭,天真爛漫,說話也如銀鈴一般,立刻惹得台下一陣哄笑,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算你贏了,回家去吧,啊。”項龍已經懊悔一時衝動便與人鬥將起來,不僅過早露了武功底數,說不定也已結下了怨仇。他說完這話,不再理會那個孩子,倒提長劍衝四周拱手交代了,便欲下台。不料那男孩身形一晃早攔住他出劍便刺,唬得他慌忙揮劍相格,一招之下,方知這孩子著實可怕。

那男孩出手招招不離要害,嘴裏一邊還嚷著“不跟我打過,誰也不許走。”項龍窮於應付,一步一退,不覺已退到蓋平洲身邊,男孩順勢就是一劍,蓋平洲不得不舉錘相迎,而那男孩卻放過他轉身攻向其他幾人。隻見他高衝低徊,飛旋彈躍,如風,如煙,如片羽毛一樣,趨東而實西,指南而掃北,幾乎同時向每個人都刺出了幾劍,快的匪夷所思,且不由人不回應。台上八人哭笑不得,無奈應付差事似的也遞上一招半式,好像看個小猴子蹦蹦跳跳的滑稽有趣,忍不住要去逗弄幾下。

初時,男孩意在相邀比試,並不與人兵刃相交,意到而止,待三兩回合打過,見八人不出全力隻是虛與敷衍,不禁小臉漲得通紅,“氣死我了,我家小雞雞啄米也比你們快多了,懶洋洋地就隻長得壯實,等著過年挨宰呀。”他脆生生地叫道:“看劍,胡子,鞋子,帽子,肚臍子……”每叫出一個部位,就有人在那個地方吃了一劍,一時間腰帶離身,帽子翻滾,須發飄搖,八人手忙腳亂地窘相百出,雖未傷及皮肉,也令其大駭複而大怒,顧不得以大欺小以多打少之嫌,不自覺使出了看家本事。

這邊好一陣熱鬧,所有人都被吸引過來。有人心動招式,見有妙招新奇,自在心裏琢磨若自己遇到此招該如何回擊,有人看重步法,依樣畫葫蘆一二三四地默想著進退悄悄學了步數,而更多的則是見獵心喜,呼喝鼓噪瞎起哄。所謂旁觀者清,見台上八個壯漢卻被個黃嘴小兒戲耍的團團亂轉,心中不忿,紛紛吵嚷著打氣鼓勁,“哎,想當盟主,拿點真功夫出來啊。”“上啊,上啊,別老躲在別人背後啊。”“奶奶的你那是寶劍呢還是錐子啊,就他媽的會那一招啊。”幾百人嘈嘈雜雜的聲浪混在刀劍相交銅鐵對撞的鏗鏘聲中,撞動山穀嗚嗚回響,聽上去似有千軍萬馬直如諸侯征戰,破城掠地一般。

台上雖然花拳繡腿居多,但合八個人之力,收發往來亦連綿不絕幾無空隙,而那男孩以一打八卻尚有餘裕,宛若有三頭六臂,又似虛無飄渺不見真身,於戰團之中穿花撫柳迅如幻影,劍氣吞吐扶搖化為萬千道銀光聚於一團,竟像是他一人而把那八個人團團圍住了。

陳襄一旁心念一動,看那男孩總有似曾相識之感,不覺就漸漸擠到了前麵,眼前又依稀現出了石壁上的圖形,三鬼仿佛活轉過來,一招再接一招,下一招……喜得他脫口大叫“對了。”這一聲嚇了身旁的人一大跳,霍文均扯扯他衣袖問道:“什麼對了?大牛哥認得這個孩子嗎?”陳襄喜不自勝,一把摟住霍文均道:“孩子倒不認得,你看他有些招式跟五行門五虎慕黎是不是很像?”

霍文均被他側身摟住,臉上紅了再紅,輕聲道:“怎麼會?慕黎使的是雙鉤,這孩子的劍法有點邪門,從未見過。”

陳襄再無懷疑,這孩子的武功定是傳自三鬼一脈,雖然把雙鉤化為單劍,招式也隻有三十幾招,且中間還有些銜接不是十分流暢,大約是年代久遠,輾轉傳承之中缺失遺漏了,但得自一百零八式鬧天鉤已確定無疑。而一柄劍卻使出雙鉤的威力來,可見教授這男孩的師長定有過人的武學天賦。不過這些話陳襄可不敢輕易說出,隻是欣喜地揣摩著男孩看似胡亂揮舞,實則謹嚴精妙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