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噓噓”地捶捶孫楚樓戲道:“二哥來真的啦?別說是成人之美的好事,哪怕天塌下來,隻要二哥有吩咐,兄弟赴湯蹈火兩肋插刀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說罷,催促五小姐道“前麵帶路,不管你四姐有傷沒傷,大神醫陳襄包管手到病除。”
五小姐把嘴一扁,輕哼一聲嘟囔句:“一夥吹牛的。”
陳襄隨五小姐穿堂過室拐進後花園,這姬府可比謝宗人的溫泉堡闊氣多了。
一想起溫泉堡,自然就想到了謝瑤。當初若是將姑姑搶來的東西都交給她會怎麼樣?那就沒有惹禍的神功,沒有烏七八糟的江湖,也沒有大俠中俠小俠烏龜王八蛋,一切都會不同了,也許現在正恩恩愛愛地如普通百姓一般靜靜地安享天倫之樂。盡管他心底其實明鏡也似,假如真如所願,他大概早已沒有命在。
人這一生境遇,往往隻在一念之差。也許再過幾天謝瑤就要嫁為人婦,紅布蓋頭,洞房花燭,陳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抹去謝瑤的幻影。別看他剛才義無反顧的樣子,其實心裏緊張的要命。一路走來,姬府裏舉目皆是雕梁畫棟,桃李正花,襯得曲徑回廊動靜掩映,月門磚甬四麵相通,匆匆往來的家人仆傭見了五小姐俱側身讓過招呼了,也不看五小姐見禮,領著陳襄再過一座小橋,轉過假山,迎麵卻碰到低著頭負手踱步的姬烈。
未曾想居然有外人闖進內宅,姬烈火起無名,剛要張口喝問,五小姐迎上前道:“爹爹,我把陳襄大神醫請過來了,四姐咋樣了?要緊麼?”
姬烈看一眼陳襄,皺起眉頭對上了模樣。千山初見時還算幹淨,今天再見,臉上又多了道傷疤,首先容貌上便不容商量,想討月嬌那是萬萬不可的,甚至,他忍不住想對這張臭臉扇它幾巴掌。
陳襄看姬烈憎恨的眼色,情知他沒作成盟主仍窩著口悶氣,遂有意讓他對自己再添幾分厭惡,以便於脫身。他想了想那些官吏顯貴文豪名士劣紳惡霸眼高於頂的風範,學著擺了架子,馬馬虎虎拱拱手道:“姬大俠多日不見。聽說令愛受了重傷,請我來就對了,不過這出診費麼,比尋常遊醫可是要有些差別。”
姬烈見他如此倨傲,臉色竟和緩下來,搓著雙手道:“診費不需掛慮,我姬家雖然簡陋,千把兩銀子還拿得出。隻是不知你醫術師出何人?這內傷可治得嗎?”他心中惕厲,月嬌提起的神醫難道就是這個小子?他剛剛遣人去請,家丁中似乎也有人說到陳襄的名字,隻當時心不在焉也沒大留意。月嬌姊妹倆常扮了男子在外閑逛,莫非……他狐疑地看向五小姐。
“爹爹,幹嘛問來問去的。你看四姐這兩天犯心口疼了麼?臉色也紅潤多了,就是前天他給開的方子。”五小姐不滿地說道,“趕緊讓他進去看看四姐啊。”
姬烈愈見疑惑,感覺像是乖女兒給他下了個套兒,卻又不便相詢,無奈,也隻好看看再說了。
陳襄隨姬烈父女進到姬月嬌的閨房,見她擁了床薄被閉著眼睛斜臥在榻上,聽見腳步聲也不睜眼,嚶嚶道:“是爹爹麼?也不知傷到哪裏了,渾身都沒有力氣,還未請到大夫麼?”
姬烈放低了嗓音道:“嬌兒,你看看他是你說起的那位神醫嗎?”
姬月嬌睜開眼見是陳襄,側身便要坐起,轉念卻又縮回身將被子拉到頦下,臉紅得洇開來連眼睛也豔豔的發亮。
陳襄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但記著孫楚樓所托,硬著頭皮道:“四小姐不要動,讓我先把把脈看看傷到了哪裏,但願沒傷到要緊的地方。”
姬月嬌“嗯嗯”地自己挽起袖子將春筍般的玉臂探出來。姬烈於身後搶道:“據說一般神醫可懸絲診脈,你的醫術如何啊?”
陳襄笑道:“懸絲診脈大概如同妖狐魅人一樣,不過是奶奶給孫子講的故事。姬大俠武功高強,內力深厚,可要說吹口氣兒就能將湯承澤和樊西河弄趴下,也就是打個比喻罷了,這道理誰都懂的。”
姬烈心念一動,轉而去思忖自家所以不敢將玄陰掌公之於眾,一是師尊早年有吩咐,不許輕易顯露,再也是怕有仇家尋上門來。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師尊早已作古,而聽巫大小姐那天的言語,再保守這秘密已毫無意義。索性就將眾人以為失傳的絕學亮出來,來拜師學藝的定然趨之若鶩,到時聚起百八千人,慢慢挫去湯承澤和樊西河的鋒芒,折其銳氣,不是理所當然地坐上遼東第一把交椅?到那時推不推出個盟主也無所謂了。不過要開宗立派,這門派的字號可要起得響亮點兒。
“爹爹,湯叔叔和樊叔叔走了麼?”姬月嬌見爹爹緊蹙眉頭臉色陰沉,還當他對陳襄存有戒心,溫言款款地提醒他道。
“對對,湯承澤,樊西河,嗬嗬,我得陪他們去了。”姬烈醒過神兒來,但踟躕著瞄一眼陳襄,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