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淒淒,如泣如訴。殘月倒懸,黯淡的月光投映在京畿的飛榭高簷之上,涼靜如水。嘶啞的打梆聲劃破濃濃黑夜的靜謐,已到了三更時分。
刑部左侍郎鄺驚霄的府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之聲。府中管家、家丁連同丫鬟十餘人垂首而立,靈堂之上幾道靈布飄來飄去。
鄺驚霄的屍身已經被安放在上好的檀木棺材中。在棺材旁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輕輕地啜泣著,可她透過淚光的眼神卻很是堅定。鄺驚霄生前受賜於先帝的神器乾坤赤天劍,也被這小女孩緊緊握在手中。她稚嫩的小手看似無力,卻又似那麼的有力。寶劍劍鋒黯淡,似也在替主人的死難過。
突然乾坤赤天劍劍鋒光芒四起,“錚錚”作響,似是感應到什麼。同時隻聽一陣高亢婉轉的歌聲從黑空中凜凜傳來:“氣仿佛兮如浮雲,七變動兮上應天。知變化兮有吉凶,入鬥宿兮過天關。”
歌聲未落,隻聽衣袂風響,一道清影已躍入靈堂之上。來人頭挽道簪,手執拂塵,一身淡青色道袍纖塵不染,竟是一名道長。
那小女孩看清來人,竟撅嘴大哭,撲在來人懷中,哭喊道:“逍遙道長,爹爹他死了。”
逍遙道長朝死去的鄺驚霄看了一眼,眼露傷痛之情,濃眉微挑,急道:“璿兒,東廠的人馬上就要到了,你快帶著乾坤赤天劍隨貧道走。你爹爹的死因,貧道日後一定查明,再為你爹爹報仇。”
被喚作“璿兒”的小女孩正是鄺驚霄的獨女鄺璿。不想鄺璿小手一推,喝道:“不行,我要守著爹爹,決不讓東廠的狗賊碰爹爹一下。”
逍遙道長見鄺璿小小年紀,不懼生死,心中一陣安慰,歎聲道:“也罷,也罷。今夜老道拚了老命,也要和璿兒堅守靈堂,和東廠這些妖人決一生死。”
他說完斜眼朝靈堂下望去,隻見那些家丁以及丫鬟皆都顫顫嗦嗦,想必都極為驚駭東廠,便道:“你們這些下人,各自逃命去吧,莫要無辜遭了毒手。”
逍遙道長一言甫出,那些下人齊齊拜倒在地,痛哭幾聲,很是情深,然後各自漸漸去了。頓時偌大的府院之中空空曠曠,唯獨鄺府的管家鄺泰一人不肯離去。
鄺泰佝僂著身子,一步步走上靈堂,老淚縱橫道:“老朽活了五十多年,將死之人了,這個時候還怎麼舍得離開驚霄呢?”
逍遙道長深感鄺泰大義,豪笑道:“好,好,一老一少一貧道,今夜聯手大戰東廠,痛快,痛快!”逍遙道長笑聲剛落,雙耳陡豎,隨即厲聲道:“你們這些龜孫子,既然來了,還不快給老子滾出來!”
“無量壽佛。你這老道身為玄門清修之士,卻出口汙言粗語,就不怕辱沒了道門嗎?”卻見說話之人從空中猶如下台階一般悠悠踏步而來,這般破虛碎空,浮步而行的神通不由讓人瞠目結舌。那人穿著身赤紫色道袍,道袍之上繡著幾隻鳳凰在火中磐涅升天,很是奇異。
逍遙道長受這人話語擠兌,卻也無可爭辯,頓感氣勢上已被這人壓了下去,他細細瞅了這人一眼,心中一驚,凜聲道:“你莫非就是天地九大神魔之一的鳳凰妖道?”
那人點點頭,冷冷道:“你們正派中人稱我等為妖人,卻不知我們也同樣視你等為妖人。正正邪邪,又有何分別?哼,念在你我還份屬同門道者的份上,今日你隻須將鄺驚霄的《伏魔寶鑒》以及他的乾坤赤天劍留下來,我便放你離去。”
鄺璿小眼一翻,心中“咦”的一聲:“難道《伏魔寶鑒》並沒有落在東廠手中?那爹爹的《伏魔寶鑒》會在哪裏呢?”
逍遙道長哈哈大笑,拂塵一擺,道:“鳳凰妖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修為,竟在這兒胡吹大氣。”一語傾罷,隻見逍遙道長雙手左右互繞,體後真氣縱橫而出,頓時靈堂前已散亂分布著幾道衝天拔起的氣流。
鳳凰妖道微微變色,嘖嘖讚道:“你這揮氣自如的修為甚是高深,我自認不如,但這區區八卦九宮圖還難不到我。‘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三四為肩,六八為足’,你這卦門似也不足為奇。”
逍遙道長暗叫了聲好,卻因這玄門正宗的九宮歌訣竟被鳳凰妖道熟練地道出來,當下便閃身立在自己所擺九宮圖的中心。
鳳凰妖道道袍一掀,道袍之上的鳳凰竟如活物,紛飛而出,竟從空中襲向逍遙道長所立的中心位置。逍遙道長右手食指擎天,畫出一道道陰陽魚的符咒。那些鳳凰撞向陰陽魚,頓時化為灰燼。不料這鳳凰死後立即重生,複又撲了上去,而且威力更為增強。
鳳凰妖道笑道:“我這鳳凰於火中磐涅重生,威力一次次增強,看你的陰陽魚如何吞噬下去。”
逍遙道長豪聲道:“遁甲八門,陰陽複始,無窮無盡,我又何懼你的鳳凰?”
這般兩人對峙良久,卻是誰也不能沾到誰的便宜。
就在這時,奇變立生,那原本佝僂著身子的鄺泰突然身子筆挺起來。鄺璿驚叫一聲,手中的乾坤赤天劍已閃電般被鄺泰奪去。
鄺泰怪笑一聲,隻見他將乾坤赤天劍夾在腰間,而他的身子彎曲如弓,隻聽“嘭”的一聲,鄺泰竟以身體作為弓弦,乾坤赤天劍如箭矢般勁射而出。這一串手法流暢自如,恍若一瞬。逍遙道長尚未覺察身後風聲,乾坤赤天劍已從他體內穿梭而出。同時陰陽魚符咒被鳳凰擊破,衝向逍遙道長,將逍遙道長擊飛在三丈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