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個古老的國度,在很神秘的東方大陸。那桃花菲雨、石礬西畔、飛橋野煙、清溪流水的江南不知是怎生的青潤溫軟、氤氳霧澤的水鄉古城,很適合這個嫻雅靈靜、眼帶桃花春色的少女呢。
也許,如同家人說的,他還小,不懂吧……
明媚的陽春三月,碧空如洗、青草如翠、山寺桃花遮天蔽日。
桃林深處,山坡上的桃花開得極豔,青草萋萋如泅開的水墨色彩,濃厚深重不一。桃紅色衣飾的少女慵慵懶懶臥躺其間,墨黑的長發鋪灑一地,如流水瀑布,輕輕趟過蔓蔓青蘿。陳鋪於一地的比之桃夭更豔的桃紅色衣裳在桃花如火如荼的季節逐漸隱沒。眯起的瞳眸仰視長空盡頭春雁展翅翱翔,唇邊溫婉輕靈的笑意恍如桃夭一般難以捉摸,似乎一眨眼,那人那景,如同一個迷夢一般翩躚遺失……
“染染……”
他伸出手,指尖糾纏住一朵自枝頭跌落的花瓣,盛放在手心裏,如同那人的笑臉,比漫天的桃花更豔麗、比流水更清雅靈動。
“小初,怎麼了?”墨染偏首,含笑望向男孩滿臉的驚惶無措。
款款的笑聲掠過耳畔,觀月初凝眸,首先看見的是清朗的藍天下似乎傾盡了靈魂待得花開如荼的桃林深處,那自山頂蜿蜒而下的古刹神社,長長的青石板一磚一石陳鋪著百年的夙願的台階前,少女溫婉地笑著,紛飛的衣袂飄飄,揚起的素腕織織,承接住紛飛的花瓣。
茫然一瞬間掠上心頭,那一刹,他幾乎分不清現實與夢魘何為真假。剛才……隻是幻覺吧?
渾然不察隻不過短短幾秒,男孩的心思已是幾番變幻,墨染站在高處眺望,難得有興致探索一回大自然萬物生長規律,“才三月,桃花就開始不分晝夜紛飛如絮,是不是因為它們覺得太寂寞了呢?等到真正花落時節碩果會有多少?豈不誤了收成?”
聞言,觀月初有些氣惱,卻又不知道自己氣什麼,隻覺得心裏有隻頑皮的小貓不停地用小爪抓撓著神經,心神有些蠢蠢欲動。定了定神,毫不猶豫做出了一個連自己也很不屑、很孩子氣的行為——撲進她懷裏,將錯不及防的她撞掀,兩人一同跌倒在青石階前柔軟的草地上滾了幾圈,直到撞到一棵開得極盛的桃樹,瞬間枝頭的花絮一陣輕顫,花落漫天。
怕傷到懷裏的孩子,墨染不得不抱住他,讓自己的背脊先著地,雖然春天的蔓草生長茂盛,但還是咯得骨骼一陣鈍痛。墨染低吟,待疼痛過後,見花瓣環繞如夢幻般,懷裏的孩子像隻慵懶的小獸,窩靠地她懷裏不肯起身時,索性也這樣睡躺在草地上不起身了。
“唔,小初好像已經八歲了……”
“嗯哼,那又怎樣?”仰起漂亮過頭的臉蛋,睨向她的灰藍色瞳仁晶亮得惑人。
墨染失笑,雙手枕在腦後,就著姿勢大大方方地睡躺在草叢中,目之所及是藍天白雲,偶爾有幾瓣桃花掠過眼簾,暖風薰人欲醉、陽光布德澤。
她輕聲說道:“不怎麼樣,小初這樣就很好!真的!”
“哼!”意味不明的一聲嗤哼,男孩不知為何收緊了環在她纖腰上的力道,似乎是想借這種方式來確定什麼。
清風扶柳,陽光嫵媚。
漫山遍野的桃紅布澤,如夢如幻。桃紅的花瓣幾乎落滿豐草碧萋,像一幅定格了的永恒的山水畫軸般,慢慢地趟過花間安然棲憩的兩個人兒,仿佛一聲詠歎調、一句喟然罷了,世界變得不真實起來,不知是那漫山太過璀璨的桃紅還是那花瓣叢中完美漂亮得不似乎真人的兩道人影……
當觀月臨走進這片桃林,不由自主駐足停步,不管心底如何悲傷失意,隻是瞧見了漂亮得甚比女性的幼弟和桃夭一般的少女如林間脆美晶瑩的精靈,棲息於天地間閉眸假寐,以天為蓋、結地為爐,唇邊的笑容柔軟溫存,然後,便難以自持。
不隻是陽光、清風、蟲鳴、蜂蝶,甚至是空氣幾乎靜止了,似乎也不忍心打擾這一刻如夢一般的美好、如水晶一樣的美麗。那是一種超越了萬物自然的視覺之美,在旁觀的人心裏留下一道連歲月無法消磨去的震撼。
很多年以後,當少女真正離開這個世界,留下已長大的少年嚐盡相思、刻骨遺忘,觀月臨仍記得那漫天如夢似幻的桃花林間,兩人相依相偎而臥,臉龐的笑意是說不出的歡快幸福,那迷夢一般道不清訴不盡的感覺總令她止不住潸然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