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千尋色,桃花一苑芳。
風吹入簾裏,唯有惹衣香。
——張祜 【胡渭州】
睜開眼睛,總有一瞬間的迷茫,分不清現實與夢鏡。熾亮的陽光刺得雙目微微酸澀。閉了閉眸,再睜開時,眼裏已褪去那層隔了幾度空間幾萬億光年的向往和迷夢。
日已西沉,天邊霞光滿天。
她似乎就這樣趴在桌上睡了一個下午呢,怨不得四肢百骸都有些酸澀,原來是睡姿不正呀!勻稱白淨的手指輕輕揉捏著酸痛的手肘,心神有些恍惚。她知道,自己的靈魂還未自那個世界醒來,自然是無法集中精神。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似乎越來越不願自夢中醒來,越來越貪戀那個世界給予的寧靜和安然,越來越懂得了人類更多的貪嗔癡怨……總有一天她會不會就這樣長睡不醒呢?隻是,那終究隻是個夢罷了。
“小姐,很累嗎?您最近的精神不怎麼好,嚴重嗜睡,不如請塞納醫生來為您檢查一下吧!”
塞納是別墅的家庭醫生,雖屈居於小小別墅當個家庭醫生,但卻是國際知名權威,地位尊崇,隻要是經他手的手術病例,成功率之高及少人能望塵莫及。
相裏見她醒來泡了杯磨砂咖啡加上香濃的奶精後放在她麵前,見她仍是滿臉的困盹,有些憂心有些不安,心下琢磨著是不是澳洲公司那邊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讓她忙得無瑕他顧。可是她陪在小姐身邊十幾載,好像還沒見她為什麼事而煩惱無措過。或者說……她根本隻是一台冰冷無情的機器,隻知不遺餘力做好家族安排所有項目的目的,根本不知何為煩惱傷神吧?
摸索著喝了半杯咖啡醒神,墨染搖首合宜地微笑道:“不用了,我沒病!”
嗜睡的原因是什麼她很清楚,她不想告訴這世界的任何人,隻想小心地收藏在心裏,當作她十六年來第一次擁有私人感情波動的禮物。
夕陽餘輝自窗外廣袤的草原流泄入一室明媚的色彩斑斕。
聽說這幢位於大草原中的別墅是墨氏在美國加州最不起眼的一個農場裏的基地。雖然未踏足出過所農場,但她看過地圖並熟記於心,知道美國與那個櫻花的國度還隔了一個太平洋,是現實中的她難以企及也抵達不了的地方。
太洋的彼岸,太遙遠了,就算是晨曦的光,也隻能在夢中觸及。
略微沉吟,墨染偏首望向一旁正在為她整理資料的相裏。
“相裏,你說,人為什麼會做夢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哦,那夢境中的一切於現實而言是作不得準了?”墨染追問。
相裏放下手中的資料,見她睜著青潤明媚的桃花眼歪首瞧著自己,微微垂下眼瞼笑道:“小姐,所謂夢在心理學上的一般解釋是:夢是睡眠期中,某一階段的意識狀態下所產生的一種自發性的心理活動。其實在古老中國的文化淬中,有關夢的故事更是不一而足。像莊生夢蝶、黃粱一夢、夢筆生花、江郎才盡、南柯一夢等,都是曆來為人津津氣道的夢故事。”
見她斂容很認真地聽著,相裏側了側身,避開炫目的夕陽,繼續說道:“我記得書上說過:‘惟中國與西方在對夢的觀念上,似乎自古以來就有所不同。’希臘哲人柏拉圖曾說:‘好人做夢,壞人做惡。’而中國的祖先卻相信‘至人無夢’——至人者,聖人也。意指聖人無妄念,所以不會做夢。但如果是如此,為何會有莊生夢蝶、黃粱一夢、夢筆生花、江郎才盡、南柯一夢之類傳說呢?莊子可謂是道家的聖人呢,那不就是與聖人相悖了嗎?所以,無分好人壞人,無分聖賢愚魯,人人都會做夢,甚至,連動物也會做夢。”
相裏的臉隱翳入光影之間,翦影重重,有種墜入濃彩中的妖治之美,讓人瞧得不甚分明。
“嗬嗬,小姐,夢中的東西也不是不真實,那是因人而異呢!有些人天賦異凜,說不定夢即是一條管道,一條接壤神奇世界,能讓他看盡浮生的的軌道罷了。”
說著,陰影中墨染對上相裏明亮的眼,心裏有些奇怪。相裏的眼睛,是這樣的嗎?帶著隱約的妖野之色,平添了許多或輕或重的色澤,讓人移不開眼睛呢。垂下眸子慢條斯理地將餘下的咖啡飲盡,墨染輕叩桌麵,不經意地問道:“相裏似乎對中國很熟悉呢!相裏是中國人吧?”
“嗯,我祖籍是在中國。小姐還要喝杯咖啡嗎?”相裏起身收拾咖啡杯,見她搖頭繼續道:“說來小姐雖然在美國長大,其實也是個血統很純正的中國人呢。”
“怎麼說?”墨染好奇地問。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些,也因為沒有接觸過外界,自然不曉得自己與他人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