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發貞,未滿二十,正是女人一生中爭奇鬥妍怒放的花期。我雖沒有傾國傾城豔壓群芳的臉蛋,但在女人堆裏也算得上小家碧玉。小臉蛋上長著一雙清澈明淨的眼睛,鼻梁高挺,小巧的嘴唇兩旁掛著一對小酒窩。身高157厘米,體重42公斤,拿眼下以瘦為美的審美觀來比對,我是不需要減肥的那一類。
長這麼大,從來沒人誇我美得像林黛玉,氣質好倒是大家一致公認的。所以我身邊一直沒少過追求者,一般都是兩個一起上,撤的時候步調也很一致。轟轟烈烈死去活來驚天動地的愛情是我一直很向往的,但沒一個白馬王子幫我實現這個夢想。
我的智商比周圍同齡人高很多。全村1969年生了十幾個孩子,像我一樣書讀得那麼棒的卻沒有第二個。小學三年級時教室是生產隊的倉庫,下午放學裏麵就開始放電影,得買票。守門的二貨衝我們這群窮孩子說,誰知道我姓什麼就可以進去看。我不假思索地說,你姓傅!他把我放進去了。裏麵滿當當全是人腿,什麼也看不見,我蹲在無數條腿的縫隙裏撒了泡尿就擠出來了。眾同學以豔羨的眼光望著我,你怎麼知道他姓傅?
我滿臉不屑,不是有人喊他小傅嗎?
上中學眾舍友更是羨慕嫉妒恨,恨不能拿板磚拍死我。她們頭懸梁錐刺骨三更半夜不眠不休地用功讀書時,我卻沉入甜美的夢鄉。當她們聞雞起舞抓破頭皮背不會那些書時,我卻不緊不慢地伸個懶腰,坐在教室裏邊打盹兒邊聽她們複讀機一樣讀來讀去,不到半個小時,把那些東西全背會了。看著我每次都是前三名,她們心裏那個恨啊,冷嘲熱諷,以為滅了我就可以出人頭地。
當我從全校幾百名畢業生中脫穎而出步入他們夢寐以求的星光大道時,身後有多少羨慕嫉妒恨!我以為自己的人生從此金光閃閃,鮮花和掌聲此起彼伏。正當我誌得意滿地規劃無限美好的未來時,殘酷的現實卻把我從雲端打入地獄。
十年寒窗苦讀全是白費,一畢業就被發回原籍,在生我養我的小鄉村重複著父親幹了幾十年的工作。教那群不懂事的娃娃,操著賣****的心,掙著買爛白菜的錢,收獲著父老鄉親鄙視的白眼。這也太諷刺了,三年前我拿到錄取通知書那會兒,鄉親們可是五體投地尊我為神,現如今拿到調令回到他們身邊做教書匠,還不要笑掉大牙!
三天三夜,我嗓子都哭爆了,死也不肯麵對這既成事實。
老媽心腸軟,央我父親,要不,你去求求上邊?
父親養了六個孩子,這麼多年缺吃少穿,為了這八口之家拆東牆補西牆窮於借貸,他那麼要麵子的人求人求得他恨不能撞牆。為了他的寶貝女兒,他還是提著微薄的禮品去見本鎮管教育的一把手楊組長。好說歹說,把我分配到舅舅住的那個村子。那裏離馬路比較近,去 鎮上也就四五裏路,不像我們村,去鎮上要走十多裏路,且每步路都坎坷難行。
不食人間煙火做白日夢的我,背著鋪蓋卷去報到,一路上梨花帶雨地拷問上蒼,老天你真瞎了眼,把我這花期少女丟在寂寞破敗的鄉村,這冷風疾雨還不要我瞬間凋零!你睜開眼看看,被同學尊為才女的我哪點比那些官二代差了?憑什麼他們不需努力不需奮鬥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一肚子才華卻要在貧窮落後的鄉村受折磨?
老天你就會看熱鬧,嫌我眼裏的洪水不夠泛濫,劈哩啪啦不停地下,道路這麼泥濘,你走一步試試看!我滿身滿臉都是泥和汗,幹不過你,怕你總行吧?
我曆盡千辛萬苦來到學校,一進門就看見幾個男女在院子正中說著話。旁邊有木匠修桌椅,滿地的木屑,擾民的叮叮哐哐。我本來灰暗的心情此時更加煩躁。
你媽,見到我也不吭聲。李老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以爆粗口的方式向我表示親近。
最煩別人侵犯我媽。此時我滿臉深仇大恨向她發出警告。她是父親的老同事,娘家和我一個大隊,小時候她當著父親的麵誇我長得好看,至今我還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