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校長都勸我離開這鬼地方,看來這破學校確實會毀人。為了改寫命運,我得有所作為。往市裏調這想法不靠譜,那就往鎮上調吧。目標越低,理想越容易實現。畢業這幾年,在江湖上耳濡目染,往上爬的路徑我已略知一二。不就是拿錢猛砸那些貪官嗎?我也會。
負責人事調動的當然是一把手楊主任。他家我去過。一回生二回熟,這事我相信自己能搞定。???
行賄這種事越隱秘越好。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出發了。在鎮北的小店,我為挑選禮品抓狂。這方麵經驗大缺,實在不知道買什麼好。貴的,咱沒票子;便宜的,怕遭人鄙視而自砸場子。糾結了半天,還是按春節走親訪友的標準買,兩瓶鵪鶉蛋罐頭,兩瓶特曲酒,兩包白糖。東西不多,對我來說已是大放血了。每月玩命地幹,賺的那點口糧連自己都不夠花,哪有富餘孝敬高高在上的貪官。買單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肝兒顫。這可是真金白銀啊,自己爹娘都不曾這樣孝敬過,卻要送給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提著禮品,我心裏鬧騰得慌。千萬別讓人看見,不然糗大了。像我這麼正派的大好青年,卻幹這種齷齪事,豈不讓人大跌眼鏡。小鎮這巴掌大的地方,什麼事都逃不過狗仔隊的眼睛。他們能耐大了去了,不把人搞臭整殘就不算完。我臉皮薄膽子小,命裏注定當不了公眾人物,所以凡事得加小心。
一路上我大腦飛快地設計見麵後的對白。天生沒有做演員的潛質,我卻跟自己較上了勁,運作僵硬的五官,擠出畢恭畢敬的諂笑。肢體語言更是要拿捏精準,點頭哈腰,要把他當祖宗供奉。一言一行,都要謙恭得像孫子,不能讓他有絲毫不爽。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楊主任正好在家。我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問好之後,直入正題。在強勢麵前,得裝可憐。我把生活中的種種不方便一一向他陳述。之後就是熱切地乞求。
權勢的爛核桃眼一直盯著禮品袋,完全拿我當空氣。我顧不了許多,把憋在胸口的話一口氣倒出來,然後察看他的反應。他惜字如金,這事不是我一人說了算,要集體研究。中學校長點頭,才算OK。
有戲!這事有商量餘地。我心中暗爽。及時告退。
走進夜色,我跟卸了裝的演員有得拚,通體放鬆,那叫一個爽。懷著對美好未來的無限憧憬,我愉快地哼起了歌,忘了痛惜花掉的幾十塊錢。
那禍害開天辟地第一次做我的喜神。到了老地方就顯擺手裏的紙扇。瞧,這是什麼?
沒事吧你,當我白癡還是弱智,連紙扇都不認識?說完我就要上去拿。心裏把他鄙視得要死,真是搞怪,天又不熱,拿把扇子很拉風是不是。又不是唐爹虎,還學人家玩風雅,真讓人掉雞皮疙瘩。瞧他那德行,活脫脫一花花公子。
見我要去拿,他小女人地往背後藏,一邊跟我顯擺,這可不是普通的紙扇,知道不?參加圍棋大賽雖未獲獎,我給聶衛平聶大師寫了封信。沒想到他白忙之中給我寄了把紙扇。你說它珍不珍貴?我要把它當作傳家寶,先傳給我的兒子,再傳給我的孫子,以後傳給孫子的孫子。世代相傳,N年以後,它就成了文物,價值連城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