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痛折騰得媽哼哼個不停,盡管聲音低微,還是讓我們心疼不已。僅僅清醒了一天。她又陷入昏迷。我們兄弟姐妹六個守在她身邊已經是第三天了。昨天夜裏兄弟幾個都不敢跟媽睡一屋,二哥正要閃,我喊住他,說,今夜讓濤子陪你睡這屋吧!
媽生病期間二哥實在不像話,明明知道媽病危,大家都在等著他,從杭州回來竟然不直奔這裏,回家摟老婆睡覺去。
老公一連三天沒合眼,夜夜守在媽身邊,一邊看手機上下載的小說。白天他要為一大班人馬買菜。
媽依然昏迷,因為癌痛肚皮不停地抖。喂她喝奶粉,僅僅一點點就令她嗆咳不已。
天下起小雨,氣溫驟降。我們守在媽身邊已經是第四天了。二哥以前行過醫,給媽輸液。利尿藥打下去媽終於有了小便。本以為這樣能減輕她的腹脹,疼痛就會消失,可是她依然低聲哼哼呻吟著,僅剩的一顆門牙把嘴唇咬破留下了疤。
天上細雨綿綿,尿布洗了沒法幹,我讓老公去鎮上買紙尿褲。大姐說都幾天沒刷牙了,讓他順便買牙刷。
我們兄弟姐妹六個守到第五天,媽依然是雙目緊閉,發出微弱的哼哼聲。三哥說,嗎啡已不起作用,不如買杜冷丁止痛吧。
可是杜冷丁是違禁藥品,醫院管理很嚴,不輕易外賣。幸好姑夫的侄兒在鎮衛生院做副院長,三哥給他打電話,說是在外地,不過他給衛生院通了電話,答應賣兩支給我們。
把藥拿回來,二哥卻回家去了。我們這一大堆人沒一個會注射。老公沒個正型,衝正在忙著把幹柴往屋裏抱的我說,發貞,你來!
我嚇得連連後退,不行,不行,我可沒幹過這個,我怕!
老公調侃道,媽知道你忽悠她這麼久,明明是癌症卻說是膽結石,非跳起來打你不可。
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怕雨水淋濕麥秸沒柴燒,我忙著往屋裏抱。
陳奶奶一直陪在媽身邊。見媽如此遭罪,她說,你去找老伴去吧。兒女們都很孝順,在你身邊都守幾天了。該見的你都見著了,放心地走吧。
我忽然想起媽平日最疼大哥的兒子,便提起這茬。侄女立馬打電話。侄兒接到電話哭得不行。不大一會兒打來電話說,他已成功訂到了票,明天就能回來。
大嫂怕侄兒來回折騰,把錢都拿去墊車軌了,堅決不讓他回來。
沒轍,我對媽說,你孫子不回來了。
媽頭腦一定很清醒,聽到這茬兒,嘴巴大張著,呼吸急促。
陳奶奶在旁敦促,走吧,找你老伴去吧。這樣多遭罪呀!話剛落音,她就喊我們過來,媽已停止了呼吸。
我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姐姐跟著大嚎。
大哥和朋友正在院裏修拖拉機,聽見姐姐嚎,他不耐煩地吼,烏鴉嘴,嚎什麼嚎!
我撲在媽身邊,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三哥和大哥分頭行動,去村裏喊人幫忙料理喪事。不大一會兒,便有人把媽的頭蓋了起來,有人給媽換上壽衣。有人拉我起來,勸我別哭了,我拚命掙脫,玩命地哭喊著。
姐夫從鎮上帶回喪事一條龍服務人員,他安排我先煮一塊肉放在碗裏並插上筷子,並煮好一碗麵片供在水晶棺前。
都七八點了,也不見大嫂露麵。也不想著張羅這幾十個人的晚飯,虧她是房子的主人。我和姐姐在灶台前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