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上眾人都屏息靜待地看著淩勵，特別是文苞和陳子龍二人，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淩勵為何要駁文苞投軍之事？
淩勵感覺到堂上氣氛有些壓抑，不由有些心慌，畢竟他不能在此時說：袁督師明年就要下獄，後年就會被千刀萬剮，還背個漢奸的罪名。
“淩勵聽說督師在寧遠擊傷努賊，乃是用紅夷大炮建功。現今關寧錦一線的防務，也是倚仗紅夷大炮和堅城的威力。試問：是紅夷大炮厲害，還是兄長縱馬橫戈、衝鋒陷陣厲害？”
文苞想都不想就答道：“自然是紅夷大炮厲害。”
淩勵笑道：“那紅夷大炮是人所鑄造、操縱，方能殺敵。那淩勵再問：是紅夷大炮厲害還是鑄造、操縱紅夷大炮的人厲害？”
“自然是人嘍！”陳子龍等人喟然而語。
淩勵擺手止住陳子龍等人說話，保持著臉上的微笑道：“那兄長身負西學，為何不去做鑄造大炮之人，偏要去學粗鄙漢子沙場拚命呢？刀槍無眼啊，馬革裹屍縱然壯烈，然人才不得其用，也是悲哀！淩勵以為，既然當今徐部院老大人主張仿造紅夷大炮，兄長為何不前往效命呢？”
文苞臉色一陣青白，歎息一聲道：“文苞與部院弟子孫元化大人相交甚篤，探知朝廷上下對用西人鑄造大炮、用澳人（實際上指葡萄牙人）教練操炮頗有非議，故而鑄炮一事懸而未決。孫大人隨督師去遼東鑄炮，卻三鑄三敗，並未成功哩。”
淩勵這才了解到真實的背景，也體會到文苞並不是魯莽之人，對自己的位置早有計較，其出關從軍的決心也似乎無可逆轉。
不過，淩勵自然有淩勵的辦法，當即揚手“啪”的一聲拍了下身邊的茶幾，道：“密之，速取物理、化學、幾何的手稿來。”
方以智一愣，瞬即了解淩勵的意圖，忙應了一聲小跑而去。未多時，他就抱了一疊書稿，放在茶幾上一一展示開來。
文苞本是向往西學之人，一見書稿封皮上的字就拿起來翻看，越看臉色越紅潤，越看呼吸是越急促，最後也是“啪”的一聲拍了下可憐的茶幾，喜道：“如此寶書！如此寶書！如若教化給工匠軍士，鑄炮、操炮之事咱大明天朝也能自成！何須紅夷出手相幫？！”
淩勵暗笑，心想這次你可不會辭官從軍了吧？
卻聽文苞又道：“好，今日、今日文苞就告病，今日就修書給孫大人，此番事了必帶此寶書投效軍前，鑄造大炮操練炮手！”
淩勵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再也無話可說。那幾本書裏物理和幾何的知識，糅合起來用於彈道計算、三點一線的瞄準、風速測算求取公差已然足夠，隻要稍微有些操炮經驗的西學文人，估計也能看個明白。而化學書裏，對焦炭煉鋼法也有些許涉及，至少可以提示那些工匠們如何用化學方法，去除鐵水裏的氧、硫、碳等雜質。這些，隻看文苞方才的表情已然確認。
想不到的是，這文苞還真是橫了心要去跟袁崇煥、孫元化，本來想用這些獻寶的書留住他，卻更堅決了他投效軍前的決心，讓投軍願望變得更加急切。袁、孫二人都是不得好死的下場，唯有前後區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