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佐藤家的老太太收拾起來了。”
“那樣的話,或許她已經倒掉了……如果能夠將那些玻璃碎片全部收集起來就好了,可能會是一份有力的參考資料呢。你姑且再回去找找看!把掉落的碎玻璃與殘留在窗框上的碎片拚起來,複原一下看看。”
小五郎眼中仍閃現著笑意。莊司看著小五郎,也回應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他自以為明白了小五郎的意圖,但實際上他一無所知。
十天後的下午,莊司部長再次登門拜訪小五郎。
“您已經聽說了吧?事情嚴重了,佐藤寅雄被人殺死了。
罪犯是廚師關根。由於證據確鑿,我們立刻逮捕了他。目前警視廳正在調查。我剛好在場,現在剛剛從那兒回來。”
“隻是從廣播裏大致聽到了一點,詳細情況還不了解。
請把要點說給我聽聽!”
“我昨晚正好在案發現場。夜裏九點多鍾的時候,署裏給我家打來電話,說佐藤打電話報警,說有要緊的事情想當麵說,要我馬上過去。我想肯定是非同小可的事,於是便急忙趕到佐藤家。
“佐藤與美彌子正坐在裏間客廳裏等著我。美彌子說她傷口拆完線已經有兩三天了。看她的樣子,日常行動已經是沒有什麼障礙了。兩個人都穿著睡衣,佐藤滿臉怒氣地對我說:‘剛剛才發現,傍晚時郵差送來的郵件裏,有這樣一封信!’說著從一個看起來很廉價的信封中,抽出一張寫在粗草紙上內容詭異的信給我看。
“信上用鉛筆寫著:‘六月二十五日夜間(也就是昨晚)將有大事發生,請小心防備。’字跡十分拙劣,看起來倒像用左手寫的。信封上的地址同樣是用鉛筆寫的,筆跡相同,沒有寄信人姓名。
“我問佐藤是否有懷疑的對象,他說,雖筆跡改變了,但寄信人必定是關根或青木無疑。而且他說,美彌子受傷後,那兩個家夥居然還曾厚著臉皮前去看望。假如罪犯確實是他們兩人中的一個話,那這家夥肯定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亡命徒,絕不是用普通的手段就能對付得了的!”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差不多三十分鍾。十點鍾剛過的時候,美彌子說:‘書房裏不是有威士忌嗎,拿來喝一點吧。’佐藤便起身去走廊盡頭的西式房間取酒。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回來,美彌子說:‘一定是他忘記放在哪兒了,我過去看看,失陪一下。’隨後她就去了那個西式房間——“我坐的位置靠近門口,稍微動動身子即可看到走廊盡頭西式房間的房門。走廊中間還有一個日式房間,我坐的地方離西式房間的房門,大概有九米的距離。因為我不曾料想會發生什麼事,所以隻是心不在焉地看著走廊盡頭處的房門。
“突然,從西式房間傳來一聲慘叫:‘啊——快來人啊!’因為門關著,聽起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我聞聲立刻跳起來,衝到門口,打開了房門,但房間裏一片漆黑。我幾乎是吼叫著問道:‘開關在哪兒?’卻無人回答。我沿著牆四下摸索,終於摸到一個像是開關的東西,立刻按了下去。
“電燈亮起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倒在對麵窗邊的佐藤,胸口處的睡衣一片血紅。美彌子抱著丈夫,渾身是血。
她一看到我,便指向窗口,嘴裏不停地說著什麼,可是驚懼交加之下,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抬眼望去,上推式的窗戶已被打開,歹徒無疑是從這兒逃走的。我立即從窗戶跳了出去,院子並不大,也沒有能夠藏人的灌木,十米開外便是是那堵在夜色中看起來泛白的水泥圍牆。罪犯可能早已翻過圍牆,遠遠逃走了。我在周圍來回搜查,也未發現半個人影。
“我從那個窗戶返回房間時,從別的房間趕來的老太太和女傭正抱著美彌子。美彌子並沒受傷,隻是因為一直抱著佐藤,睡衣上沾滿了鮮血。我查看了佐藤的傷勢,他胸部被深深地刺了一刀,脈搏早已已停止跳動。於是,我便急忙到電話間打電話,通知署裏值班的警察。
“不久之後,署長和五六個刑警趕到現場,打著手電搜查院子,在窗戶與圍牆之間的空地上,找到了罪犯留下的幾個清晰的腳印——實在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鞋印。
“今天早晨,署裏的人到關根和青木的住處,拿來兩人的鞋子與足跡進行比對,結果與關根的鞋子完全吻合。案發時,關根恰巧不在家裏,沒有不在場的證明。於是,我們當場逮捕了他,移交給了警視廳。”
“但是,關根沒有招供,對不對?”
“他矢口否認。他說他確實恨佐藤和美彌子,也曾有幾個晚上在佐藤家周圍轉悠,但他一口咬定自己什麼也沒幹,更沒有翻牆作案。罪犯另有人在,是罪犯偷了他的鞋子,製造假鞋印陷害於他。”
“嗯,不能排除鞋印造假的可能。”
“但關根有強烈的動機,而且沒有不在場證明。”
“青木有不在場的證明嗎?”
“對此我們曾調查過。案發時青木也不在家,自然也沒有不在場證明。
“那也就是說,假如是青木穿上關根的鞋子,翻過水泥牆,也是有可能的,對吧?’
“這一點我們也調查過了,那樣的鞋子關根隻有一雙,案發時正穿著它外出,因此在同一時間段內青木不可能穿關根的鞋子。”
“這樣一來,真正的罪犯偷關根的鞋子,做假鞋印的說法,也就不成立了,是吧?”
小五郎的眼睛裏浮現出異樣的微笑。他抽著煙,仰頭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突然問起毫不相幹的事情。
“美彌子被刺時的玻璃碎片,你收集了沒有?”
“全部收集來了。我讓老太太一點不剩地撿起來,包在報紙裏,放在垃圾箱旁邊。然後我取下玻璃窗上殘留的玻璃碎片,拚在一起複原。隨後便發現一樁怪事,當時一共打碎了三塊玻璃,但是把碎片拚合起來後,發現除了這三塊玻璃,竟然還有多餘的碎片。我問老太太是不是和以前掉在院子裏的玻璃混在一起了,她說那絕不可能,因為院子每天都會打掃。”
“多出來的玻璃是什麼形狀?”
“碎片很碎,拚合起來之後是不規則細長三角形。”
“玻璃的品質呢?”
“似乎與窗戶上的是同一種玻璃。”
小五郎又陷入了沉默,不停地抽著煙,緩緩吐出的煙霧升騰起來,仿佛一道白色的煙幕,繚繞在他周圍,遮住了他的臉。
4
小五郎與莊司部長的談話仍在繼續。
“佐藤的傷口與美彌子的相似,是嗎?”
“是的。都像是銳利的雙刃短刀所刺。”
“那短刀現在仍然沒有找到?”
“沒有找到。不知被關根藏到什麼地方了。我們在他家裏搜查了許多遍,但是一無所獲。”
“發生命案的西式房間,你也搜查過了?”
“搜查過了。但是也沒有找到凶器。”
“那間西式房間的家具陳設是什麼樣的,你回憶一下,說說看。”
“一張大桌子和一把皮椅,兩把扶手椅,一個角櫥,上麵擺著西洋的泥製人偶,一個大書箱,靠窗邊有個台架,上麵放著一個巨大的玻璃魚缸。佐藤喜歡金魚,這個大玻璃魚缸一直擺在書房裏。”
“魚缸是什麼形狀?”
“邊長大約五十公分,四方形的玻璃缸,敞口無蓋,跟我們平時常見的金魚缸一樣,就是尺寸更大一些。”
“金魚缸裏麵你仔細檢查了嗎?”
“呃……這倒沒有,透明的玻璃魚缸,怎麼可能藏得了凶器嘛。”
這時,小五郎抬起右手,手指像梳子似地插進蓬亂的頭發裏攪來攪去。莊司很清楚小五郎這一奇特的習慣會在什麼時候出現,他驚訝地注視著小五郎,忍不住問道:“那個金魚缸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我這個人哪,常常會陷入毫無根據的幻想中,現在我又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不過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根據。”
小五郎向前探出身子,像是要說某種秘密似的。
“其實啊,莊司君,上次聽了你的談話後,我便讓小林去稍稍打探和盯梢了一下。佐藤雖然在美彌子之前有個妻子,但生病死了,兩人也沒有孩子。並且佐藤的家產相當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