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住了,張小洽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我沉默了許久說,“明天,我陪你,把孩子打掉,你的人生還可以重新開始。這次,你必須得聽我的。”
張小洽看著我,眼睛起一層起霧,沉默了良久,她還是點了點頭,“我聽你的。”
那天,張小洽躺在我的床上,睡著了,我拿了條毯子到客廳裏睡覺。
當張小洽虛弱地從手術室出來,她麵無血色,聲音飄渺,“他走了,他像一朵粉紅色的雲,飄向天堂。”
我握著她的手,“好好對自己,等我畢業後,我娶你。”
4.憂傷成過往
我不知道,一個人消失,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五年前的那天,我送張小洽從醫院出來之後,再也沒有碰到她,也沒有她的任何音訊,我一度以為,她去了新西蘭,那裏的牛奶應該是很安全的,那天的空氣也應該特別地純淨,天空特別地湛藍。
而每次想起張小洽卻有著恍然隔世的感覺,我總是像一個老人一樣地期望,那個頭發紮著兩根辮的女生,伸出那粘乎乎的手,裏麵有著兩顆糖,抬起天真的小臉跟我說,“這是我媽媽從很遠的地方帶來的,隻有最後兩顆了,給你吃。”
而我把一顆剝掉糖紙,塞進她的嘴巴,把另一顆塞進自己的嘴巴,那一刻,我覺得我跟她是同樣地甜蜜。
是的,連甜蜜的甜度都是一模一樣的,那種感覺,就像春天的花兒一樣,雀躍著吐著嫩黃的蕊。到後來,我才明白,這種甜蜜的味道就叫愛情。
可是,就在那天,那一年的年末,我碰到了張小洽,若不是她躲避我的目光有點刻意,可能我也不會注意到她並認出她。
她左邊拎著一個三四歲淌著鼻涕的孩子,右邊拎著幾根蔥,樣子落泊不已,不過是二十五歲的女子,卻像一個中年婦女。
我擋著她的去路,“張小洽,我是張林,你還認得我嗎?”
她沒有正視我的眼睛,良久,像是在自語自言,“我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欺騙了,她根本不在什麼新西蘭,而是改嫁給一個礦工,她以為挖礦能賺很多很多的錢,希望我天天有糖吃,,所以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是要走很遠很遠的路,買上好的沒有標漢字的奶糖,寄給我。五年前,她跟她丈夫在一次礦難中死去,我事後才知道,我被她感動了,又被她毀了,我所有的希望全落空了。我更恨自己當初不認真讀書就想著她帶我出國——你知道我一生中最難忘與最快樂的時光,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但是——”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說不下去了,最後說了一句話,“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的牙齒一直很疼痛。”
她有點佝僂的身子牽著那個孩子慢慢走遠,我的目光漸漸模糊了,仿佛間,她身後有著滿身的糖果,但是,我已經無法喊出聲了,她也不會再回頭。
原來有些人,過了之後,就永遠不再交錯。雖然,曆經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