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紅箋掀開副帥的營帳,燈下的清泉看著她似笑非笑。
夜深了,平時對自己形象甚是講究的清泉,也不免鬆懈下來。
他此時長長的黑發垂到膝上,竟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魔魅。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宣告著這次夜襲的成功。那股原始味道讓清泉感覺像極了齒間的薄荷草。
“你比我想的慢了些,不過無妨。”
這一句輕描淡寫,含笑而出,卻有些許警醒的意味。
聞者不悅;隻覺眼前人管束太多。
挑起了右側的眉峰,顯出自己的桀驁。
“清相,我隻答應報你救命之恩,可不是把人賣給你了。”
題紅箋雖然性子已不如當年平和卻是知恩圖報。
她明白那日清泉隻是隨手救了自己,可這恩,她記住了,並應清泉之邀來了南楚。
“嗬,紅箋何必如此暴躁,我也是見你晚歸不免擔心罷了,顧多叮嚀你幾句。”
“沒想,倒是讓你惱了。.”
清泉麵上依舊帶笑,人隱在燭光的影裏。
不透寒風的帳內溫度頗高,又漫著滿滿的迷迭香氣,這股味道讓題紅箋頭腦有了一時的恍惚。
她撫了撫額,再看向清泉,卻發現燭下男子麵有鱗光
“你·····”!題紅箋被所見一驚。
“嗬,我怎麼了”?
清泉隻手撥了撥燈芯,霎時晦暗的帳內明亮起來。
燈下,清泉笑的平淡,眼睛卻好似深潭。
“沒,剛剛屋裏燈光太暗,看花了眼睛。”題紅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故不再糾纏剛才所見。
清泉一切明了,會心一笑。
也錯開話頭,隻“體貼”問道:“紅箋可有近鄉情怯之感,畢竟這家鄉你也是多年未回了。”
“這裏早已稱不上紅箋故鄉,我還完你的情便要去進行自己之事了。”
“找雁回書嗎?”
“嗯,此生若是找不到他,那我這一生也是虛度。”
題紅箋說這句時,麵上表情凝重不同於平日的冷漠神態。
看著眼前這個本可以過的不錯的女子,清泉突然不解了。
他的不解和江湖人一樣,他們不懂題紅箋為何要花費多年青春找尋一個拋棄自己,直到現在還生死不明的人。
不甘心嗎?又或許不是。清泉終究不懂,不懂洛悖罕,不懂最風情,如今也不懂題紅箋。
在清泉眼中他們這類人都是極蠢的,被一種看不見的情感束縛著,折磨著。
不知為何,不知情為何物的清泉突然有些同情他們。
第一次沒有走心就說了話。
“需要幫助嗎?”話剛說完,清泉就後悔了,因為此事與他無關,而且他也沒有把握真的找到那個消失武林許久的“南楚第一名劍”。
看著清泉麵上表情,題紅箋笑笑,這是她來南楚後第一次笑,也是多年來的第一次笑。
他笑剛剛說完就在心裏後悔的人,不禁感慨這樣的人究竟是多不能相交!
“不必了”。
意料中的回絕,題紅箋再不想多和清泉相處,說完便回身掀開了厚重的帳簾。
屋外窺視許久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讓桌上燭火猛地一暗。
“我找了他數甲子,如今卻又怕見他了······可是·····。”
紅色的背影在月下變得澄明,許是夜深的月光也困頓了。
竟在這個方才還如修羅般的女子身上,投射了一抹溫柔,一捧憐惜。
同時在月下,進來的風吹起了清泉散開的發,飄揚,飄揚,而又綿長,那綿長的不是發,似是被勾起的過往。
真正救活題紅箋的不是清泉,而是題紅箋體內的蠱,那蠱極為少見。
需要煉蠱之人用一魂締命,雖能救宿主一命卻是會讓煉蠱者遭受反噬。清泉當初在題紅箋的反應中看出她並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蠱之事,因此才順利攬下了她的救命之情加以利用。
想著清泉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沉吟道:“會是雁回書留下的後手嗎?不過倒是便宜了我呢!”
說到此處,清泉嘴角不禁上揚。心想;若不是此蠱,三秀也不會上鉤,題紅箋也不會為他所用。雁兄雖然你我並不認識,但是你這番好意清泉心安的收下了。
堤州,天小雪。
閱天機與葬雪魂匆匆上了路,之前的意外讓他們耽擱的太久。
騰空的馬車隱現風雪中,似一葉江中小舟。
微微拉了車簾一角,看了看視野中逐漸隱去的堤州城,葬雪魂麵露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