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廳堂是主客廳,裏麵有一個碩大的火爐。火爐旁掛著火爐用具,爐裏閃出熊熊的火光。兩把矮背的安樂椅和一把沙發擺在爐前,靜靜地注視著火焰,中間的矮長椅上擺著裝得滿滿的飲料盤。在這有生氣的火光四周的廣大空間中,擺滿了第二帝國時期那種又大又重的家俱。鍍金物、龜甲製品、黃銅器與青貝被火光照射得發出耀眼的光芒。大廳後部,黑色的嵌板一直連到樓上的走廊。在大廳左側,彎曲的扶梯通向走廊,天花板上拚綴著幽暗的木雕花。
韓國人悄悄地走過來時,邦德正觀看著大廳。韓國人的手又象路標似地指了指飲料盤和椅子。邦德點了點頭仍舊站在那裏,韓國人從他麵前走過在門後消失。邦德猜想那邊是仆人居住的房間。這兒一切靜悄悄的,隻有古老的鍾擺緩慢地發出“嘀嗒”聲音。
邦德走過去,背向著火爐,專注地凝視著這個房間。這是一個多麼死寂可怕的地方!一百碼之外,有光明,有空氣和廣闊的地平線。一個人怎麼會居住在蒼鬆翠柏中的富麗的陳屍處呢?
邦德取出一枝香煙,把它點燃。金手指怎樣享受生活的快樂和性的滿足呢?也許他根本不需要這些,也許追求黃金使他這一切渴望都遲鈍了。
遠處有一具電話在響,電話鈴響了兩下就停止了。一兩聲喃喃的說話聲後,邦德聽見走廊上響起腳步聲,扶梯下麵的一扇門隨之打開了。金手指走了進來,隨手又把門輕輕地關上。
金手指身穿一件深紫色天鵝絨茄克,慢慢地從光滑的地板上走過來。他並沒有和邦德握手,隻是微笑著說:“邦德先生,時間這麼倉促,如果不是你,我實在不便邀請。你是單身,我也一樣。我想我們可以喝點什麼。”
富翁們在一起聊天時總是這麼說話。邦德暫時被看成是富翁俱樂部的一員,心中頗為高興。他說:“得到你的邀請,我深感高興。關於我自己的事,我已厭煩再考慮,藍斯格特這個地方並沒什麼讓我留念的。”“實在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和你聊天。我剛才接到一個電話,我這裏的一個人——我雇用了一些韓國人——和藍斯格特警察局發生了一點小小的糾紛,我必須去解決。
這幫人一玩起來,很容易高興過度。我的司機送我去。我想不會超過半小時。
恐怕我不得不讓你一個人獨自呆在這兒。請你隨便喝點飲料?我保證不會超過半小時。”
“沒有關係,”邦德感到情況有點蹊蹺,但又不敢肯定。
“那麼,再見。”金手指走向前門,“噢,得把電燈打開,房子裏麵太黑了。”
金手指用手按了一下牆上的開關。突然,大廳裏每一個角落的燈光都亮了。房間裏亮得象電影攝影棚一樣。這是一種異常的變化。邦德感到有點目炫,他看著金手指把前門打開,大踏步走了出去。不久,他聽見了汽車發動的聲音,但不是那輛銀鬼牌汽車。汽車嗚響,加快了速度,駛上車道,迅速地開走了。邦德立刻走到門口,把門打開。車道上空空蕩蕩。他隻看見遠處汽車的燈光。汽車向左轉,上了大路,向著藍斯格特方向開去了。
邦德回到房子裏,把門關上。他靜靜地站在大廳中側耳聆聽著。除了古老的時鍾外,這兒靜寂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響聲的。他走過大廳,來到仆役室門口,把門打開。一條長走廊一直通向房子的後麵。走廊上漆黑一片,沒有燈光。靜寂,異常的靜寂,一點聲音都沒有。邦德把門關上了,環視著這燈火輝煌的大廳。
金手指把他獨自留在他的住宅裏,可以讓他接觸它的秘密,為什麼?
邦德走到飲料盤旁邊,倒了一杯濃杜鬆子酒。剛才的確有電話打來。但是,這很可能是事先安排好從工廠打過來的。仆人和警察局有糾紛是講得通的,金手指自己帶著司機一同去把那個人保釋出來,也是合理的。
金手指曾經兩次談到邦德要單獨呆半小時。這難道是一句沒有特殊意義的話嗎?
也許想給邦德一個機會,一個輕舉妄動的機會。有人在監視他嗎?
這兒有多少韓國人?他們都在做什麼?邦德看了一下。五分鍾過去了。他主意已定,不管是不是陷阱,這個機會太好了,不能失去。他要到附近迅速地看一看。
不過,要找出個借口來說明他為什麼要離開大廳。
他從哪兒開始?看一看工廠。他怎麼說呢?就說是他的汽車在路上出了點小毛病,大概是油路閉塞,他出去看一看是否有機修匠可以替他修理一下。
這種理由很牽強,不過還可以應付過去。邦德把飲料喝完,走到仆人門口,把門打開,跨了進去。牆上有個電燈開關,他打開燈,匆匆地沿著長走廊走過去。走廊的盡頭是一堵牆。兩扇門通向左右兩邊,他在左邊的門上傾聽了一會,可以聽見廚房裏模糊的談話聲。於是,他把右邊的門打開,那外麵是個停車場。奇怪的是,弧光燈把它照射得通明。停車場的另一端是工廠的長牆。有旋律的機器轉動聲在這裏顯得特別刺耳。
對麵那堵牆上有一扇普通的木門。邦德穿過停車場,向那扇門走去。這扇門沒有上鎖。他小心地把它打開,走了過去,仍讓門開著。然後他走進一個辦公室。屋子裏空蕩蕩的,天花板吊著一隻光禿的燈泡,房子裏有一張書桌和兩個文件櫃,桌上有一些紙,一座鍾,和一架電話。辦公室還有一扇門通向工廠大院,門旁邊有扇窗戶,可以監視工人。這大概是工頭的辦公室。
邦德走到窗邊,向外麵觀看。邦德並不知道自己期望什麼。這兒似乎是一個小型金屬工廠。麵對他的是兩個鼓風爐的爐門。爐門開著,裏麵的火已經熄滅。鼓風爐邊上有一排金屬熔模。一些大小和顏色不同的金屬片靠在附近的牆旁。這兒還有雪亮的圓鋸,大概是用來割切這些金屬片的。
左邊的陰影裏,有一台巨大的柴油機和一台飛轉的發動機相連。右邊弧光燈下,五個穿了工裝的工人——其中四個為韓國人——正在檢修金手指那輛“銀鬼牌汽車。
汽車在電燈下散發著亮光,除了左邊車門之外,一切全都完好無損。那扇車門已經取下,橫架在兩條長凳上。兩個工人抬起新的門板,把它安在車門的門樞上。地下有兩支鉚釘槍,邦德心想,工人馬上會把門鉚好,並把它漆成與其餘部分相同的顏色。一切都是正常的光明正大的。昨天下午,金手指撞凹了車門,現在他讓人迅速地修理以準備明天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