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稀有金屬吸引器的牽引下,黑色金屬板上出現了微小的裂縫。
安德慢慢地解開防護服的扣子。光學抓取鑷子伸入防護服內,將微小的顆粒按照一定規律送入了裂縫內。小顆粒在融入群體前會不規則地跳起來,撞向安德的防護服。但它們似乎很討厭防護服,靠近之後很快就遠遠地避開。一起一落之間,空中蕩起了靈動的黑色曲線。他喜歡這種曲線,很有活力,就像十年前他見到她時,懸掛在小屋門口的晾衣繩。
那時候的克莉絲汀年輕漂亮,充滿了活力。她剛剛晾完衣服,風帶起衣繩,在她頭頂輕輕地蕩漾。她就那樣站在小屋的樓梯台階上看著他微笑。
“你就是安德,以後跟我一起生活。”
“好。”
“你看起來可真不錯,簡直超乎我的想象,我決定是正確的!”
“你看起來真開心。”
“當然,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孩子了。你不會像其他人的孩子那樣,在這種惡劣絕望的環境裏輕易死亡。你可以向我發誓嗎?直到我死,你也要一直陪著我,永遠不離開我。”
“我發誓。”
……
安德下意識地抬手,厚重的防護手套卻被麵罩擋住——他不能完成擦拭眼淚的動作。他埋頭看在他指尖躲避的金屬粒子曲線,它們鮮活得就像克莉絲汀還在世一樣。
他打開了防護服的麵板,給克莉絲汀回複了消息。
:\/別想太多。\/
這次的信息卻是秒回。
\/他真的原形畢露,根本不是真心愛我。我隻請求他幫我做一件事,他卻開始不耐煩,還反過來責備我,說我騙他。安德,我很傷心,你快回來吧。我不想見他,他騙我說出了坐標,他或許會過來找我。\/
:\/不用擔心,我們今天就搬家。我們去新的歸所。\/
搬家對安德來說,並不是個美好的詞彙。
一年前克莉絲汀告訴他,當初她撿到他的時候,為一時的衝動,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負債累累。雖然他能開口說話了,能不顧身份地追求她,請求她成為他的妻子,但他沒有足夠的資源讓他們待在一般居住區。
他們不得不搬到貧民區。事故就在這時發生,突然襲來的颶風卷走了他們的車。從天而降的大石壓碎了她的下半身。
貧民區沒有醫生,沒有足夠的藥物,安德隻能簡單地為她包紮,死神最終還是帶走了她。
“除了愛,我什麼也沒給你留下。”克莉絲汀遺憾地拉著安德的手。
“給我唱首歌吧。”
克莉絲汀笑著,鮮血染紅了她的嘴角:“你刁難我……明知道我唱歌最難聽了。”不過在她閉眼之前,她斷斷續續地哼出了亂編的小調。
不用思考,不用計較,
任何事都不會讓你害怕。
放下對你自己的質疑。
沒有任何人能理解對方,
就像我對你一樣。
在這個過程中,安德做了個決定。當初她沒有選擇“偷渡”去黑塔,而是將所有的“鈨”粒子送給了他,並且與他約定餘生永伴。如今,他將她的賦予,盡數地回報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