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朗讀《生死朗讀》(1 / 2)

在魯迅文學院,我朗讀的第一本書是《生死朗讀》。

這篇文章開始時,我要多費一點筆墨寫一寫與這本書的相識過程。首先要感謝石舒清,他得知我要去魯迅文學院學習後,很真誠地向我推薦了他的魯院學友、青年詩人穀禾,說穀禾這個人極好讀書,也極善讀書,頗有心得和見地,很了不起,意思是此人可以成為幫助我讀書的一個引領者。其二,在魯院學習隻有短暫的三個月時間,讀書為首選,寫作次之,甚至可以不寫,書不可不讀。因之,穀禾成了我在魯院結識的第一人。到魯院的第一天下午,我便在旁邊的門房裏找到了穀禾。果不其然,幾句話之後他就帶我直奔王府井書店而去,同行的還有他的河南老鄉、也是詩人的海因。日落西山之時,我們步出書店在天安門廣場小憩了一會兒,然後乘坐地鐵返回魯院,各自懷抱一大摞精心挑選的書。其中,就有穀禾向我推薦的《生死朗讀》。

《生死朗讀》(另有譯本《朗讀者》)的作者本哈德·施林克,德國人,柏林洪堡大學法學教授。他有兩個身份:法學家、小說家。

其實,真正的朗讀者是一個叫米歇爾·白格的英俊少年。

二戰後的德國一片蕭條破敗的景象。一個麵容憔悴的少年在搖搖晃晃的電車上病倒了,他獨自下車後行走在滂沱大雨中,最後在一條逼仄的小巷裏躺倒,吐得一塌糊塗;危難之時,是一個中年女人幫助了他。三個月後,少年從猩紅熱的病魔中蘇醒過來,前去那個中年女人的住所表達相救之恩。在中年女人那裏,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非比尋常的快樂。就這樣,十五歲的英俊少年白格,終於結識了三十六歲的中年女人漢娜。他們在一起嬉戲、沐浴、性愛,超越年齡的障礙成為秘密情人。後來,情欲變成了愛情,他們兩個人度過了一段屬於自己的快樂時光,同時也影響了白格的一生。如果僅此這般,讀者完全有理由拒絕這本書,而棄之不讀。問題在於,他們的愛情最終被擊得粉碎。

漢娜曾經是臭名昭著的納粹集中營的一名女看守,二戰結束後,她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罪惡的過去,成功的逃避了正義對她的審判,以一個電車售票員的身份出現在公眾麵前。也正是這樣一個身份,才使得漢娜有機會結識白格。每一次約會時,通過沐浴和性愛揮霍自己,肉體的欲望得到滿足之後,漢娜還要求白格為她朗讀世界名著,譬如《荷馬史詩》《奧賽羅》《戰爭與和平》《老人與海》,等等。漢娜在傾聽朗讀的過程中,像個孩子似的時而掩麵大哭,時而仰頭大笑。當她聽了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就像進入了一次驚奇的遠遊,進入了這座城堡”。“她的喜怒哀樂全跟蹤著書中的情節,當她沉浸其中時,她顯得那樣幸福”。當然,白格是很久以後才知道漢娜是個文盲的,卻對此保持了沉默。正是這種沉默,對漢娜的悲劇人生起到了助推的作用,也使他追悔莫及,這是後話。大概由於家庭出身貧寒,少時沒有能夠上學讀書,但漢娜心裏始終對讀書有著不泯的渴望,這一點非常難能可貴。當白格對讀書表現出厭煩和排斥的情緒時,漢娜會毫不客氣地批評和嗬斥他,像母親一樣鼓勵他努力學習。漢娜熱衷傾聽朗讀,同時對自己的文盲身份既厭惡又恐懼。此前,漢娜在西門子公司做員工時,曾經有過一次提升的機會,就因為怕暴露自己是文盲而逃離了,然後當了一名納粹集中營的看守。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漢娜極力用謊言掩飾自己是個文盲的事實。於是,維護這種創傷性的尊嚴,貫穿了漢娜的一生,構成了她的精神核心,同時也導致了她的悲劇人生。

在朗讀的過程中,我還驚異於這部作品視角的獨特。

作為法學家的施林克,他在這部作品中對納粹罪行及其影響的思考,卻是在庸常的普通人的生活層麵上展開的。作為小說家,作者沒有正麵描寫戰爭場麵的慘烈,也是將焦點放到了普通人身上,然後通過敘述的轉折而折射出那段罪惡的往事。因此,關於《生死朗讀》是可以這樣表述的:小說講的是關於二戰和納粹的故事,但該書的視角竟是如此的獨特,它避開了二戰中納粹滅絕人性的屠殺和慘無人道的罪行,講述戰爭給普通人帶來的深遠影響。並不是每個人生下來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更多的人像漢娜一樣,不自覺地參與到戰爭當中,被捆綁在罪惡的戰爭的車輪上,最終付出慘痛的代價。由此而言,漢娜也是一個受害者,是一個值得同情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