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比翼心中一凜,這幾聲琴音中貫注了深厚內力,而那吹xiao之人身在湖心舟上,簫聲竟能清楚地傳至岸邊,顯然也非等閑。他雖經曆過許多江湖凶險,此時情境之詭異,卻令他暗自驚栗,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以待。趙觀不知危險,隻迷迷糊糊地極想再聽那醉人的簫聲。
琴聲響過後,便又靜了下來。過了一會,一絲極輕極柔的簫聲從水上飄出,哀哀然悠蕩在薄霧之中,好似走投無路的寡婦在湖邊徘徊啜泣,又似即將分別的情人在彼此耳邊傾訴纏mian離愁。簫聲愈響,愈形宛轉哀怨,直讓人想跪下痛哭一場。淩比翼怔然想起許多心事,閉上眼睛靜靜聆聽,不覺流下兩行清淚。趙觀雖年幼開朗,此時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家破人亡、無處可依的境況,腦中一陣暈眩,忽然向後倒下,就此不知人事。
淩比翼聽得趙觀呼吸突轉急促,回身去看,見他昏迷過去,及時伸手扶住了。他心中一驚,忙收攝心神,運氣在體內走了一個大周天,才覺得頭腦清醒了些。再去聽簫聲,仍舊哀怨愁苦,濃鬱纏mian,卻已無法動搖自己的心神。他想:“這人在簫聲中貫注了上乘內力,因此能令人心神為之動蕩。趙兄弟內力不足,無法抵受。”他扶趙觀躺下,伸指探他的脈搏,覺脈象平穩,才放下心,自己盤膝而坐,繼續聆聽簫聲。
便在此時,岸上琴聲叮咚響起,奏得是一首喜慶的曲子,弦音跳脫變化,曲調和諧歡樂,淩比翼眼前似乎出現了許多小孩子拍手唱歌、追逐玩鬧的景象,一旁大人們歡聚一堂、高聲談笑,一派過年過節的喜樂氣氛。琴音中也貫注了內力,絲毫不受簫聲的影響。淩比翼暗暗驚詫:“這琴音一派天真爛漫,好似不知世間有愁苦二字。這人在那悲慘哀怨的簫聲下仍能彈出這般無憂無慮的意境,實在不易。”此時簫琴交互響起,一喜一悲,一歡一苦,兩個極端交纏敵對,直如一場高手的拚殺。
淩比翼聽出雙方勢均力敵,不相上下,暗自讚佩兩人的功力,又暗叫好險:“若非我剛才收攝心神,以內力自製,不然驟然聽到這一喜一悲兩種樂聲,非發瘋不可。”
又過了一盞茶時分,琴簫漸漸弱了下來,顯然二人都開始感到疲憊。淩比翼心想:“這兩人必是當世高人,才能這般以琴簫比拚內力。此時正是比試的緊要關頭,聽來兩人都已力疲,若繼續下去,其中一人必受內傷。”心中生起相惜之意,當下吸一口氣,出聲長嘯,嘯聲中正平和,遠遠地傳到湖麵上。琴簫各自微頓,爭鬥之意驟退,在淩比翼的嘯聲下漸漸趨於中和,悲者趨於安穩,樂者趨於平淡,不久便同時停下了。
淩比翼也停止嘯聲,站起身來。但見湖中小舟緩緩蕩了過來,一個老者站在船頭,手中持著一柄洞簫,小舟來到岸邊,老者叫道:“兩位朋友,請上舟小敘。”
岸上一個蒼老的聲音縱聲長笑,說道:“鬆鶴老,你哪裏找來這麽高明的朋友,躲著為你助陣?”但見一個人影從岸邊躍出,站上了小舟,月光下看出是個白發白須的矮小老頭,手中抱著一具瑤琴。舟中老人道:“我可沒找人來幫忙。我不認識這人,但聽來像是虎嘯山莊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