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見來者乃是自己家族中的用劍高手陳七,不由眉頭一展,急問道:“那件事情莫非已有了眉目?”
他問得奇怪,紀空手等人亦是如墜雲霧之中,根本理不出一個頭緒。
“回大爺的話,一切如大爺所料,我們以飛索吊入飛瀑潭,果然在西南震位水下三尺處尋找到了一個機關暗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進入百葉廟下機關的入口。”陳七顯得十分激動,他這一番話說出,頓讓紀空手等人喜出望外,無不將目光投向陳平。
陳平微微一笑,道:“你們不必以這種眼光看我,事實上在此之前,我的心裏也絲毫沒底,隻是誤打誤撞,全憑運氣罷了。”
“也隻有你有這樣的運氣,才能誤打誤撞撞個正著,換作我們,就是運氣再好也是枉然。”紀空手笑了起來,他無法不笑,一旦百葉廟遺址之下真的如張良所料,那麼至少在兩年之內,他在軍需糧餉上絕無後顧之憂。
“其實,若非你從飛瀑潭下逃生而出,我也沒有想到會從這深潭之中尋找機關。我原也尋思,以呂不韋當時的身份地位、財力物力,既然在百葉廟下修有暗宮,就絕對不會隻留一個出口。人說狡兔三窟,呂不韋一代權相,又豈能比不上一隻狡兔?所以我斷定他除了在百葉廟留有出入口之外,必然還有另外一條出路。”陳平無疑是勘探方麵的權威,一開起口來,一股自信便油然而生,侃侃談道,“然而數天過去,我們不僅一無所獲,甚至連遺址下的出入口也找尋不見。我就尋思,這出入口一定是精鐵打鑄,當年的那一把火燒得太烈太猛,以至於精鐵熔化,與土石凝成一體,所以才無處可尋。正當我一籌莫展之時,你突然從潭底而出,讓我重新開拓了思路,從而確定另一條出口必在水下!”
“這麼說來,你可以肯定這發現的洞口就是百葉廟下機關的出口?”張良有些性急地道。
陳平搖了搖頭:“我不能確定。”
“既然不能確定,我們何不親自走上一遭?”紀空手笑道,他喜歡把一些複雜的事情簡單化,這樣一來,至少不會弄得自己身心疲憊。
當他們一行趕到百葉廟遺址時,已是夜色沉沉,數千枝火把燃起,照得驪山北峰如同白晝一般,上萬名軍士眼見紀空手到來,無不精神一振,高呼“萬歲”,聲震山穀,引起隆隆回音。
等到他們下至飛瀑潭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那頭半浮於水麵的巨蟒,龍賡等人想起紀空手所述的脫險經曆,無不為紀空手捏了一把汗,暗自忖道:“假如換作是我,是否能如他這般幸運,自這地獄般的地方逃出生天?”
陳平在陳七的帶領下,來到了潭南那段懸壁之下,細細觀察了半晌方道:“大王請看,這潭底形狀,如同一個並不規則的八卦圖案,卦象臨水,顯示著這裏必有玄虛,這也印證了這水下三尺確有出入口存在。如果要讓這出入口重現天日,就必須堵截上遊水道。”
陳七聞言,早已揮動令旗,指揮著峰上的軍士展開行動,隻不過一頓飯功夫,潭麵的水位明顯下滑,那嵌在懸壁的機關為之而現,竟然是一扇滿是青苔水鏽的大石門。
“水下機關,為了防範漏水滲水,必然設有多道門戶,而開啟這幾道門戶的機關,當有內外兩套。”陳平於勘探建築一道的確是個行家,很快就確定了在乾位與坤位時查尋機關的開啟點,沒有花費多少功夫,便見大石門“軋……”的一聲,緩緩向兩邊蠕動。
眾人一陣歡呼,誰都翹首以待,希望能從這門裏看到一座金光燦燦的金山,開開眼界。
當三道以鐵、木、石三種不同材料的門戶全然開啟之後,一條深幽的暗通隨之而現,就像是惡獸的大嘴,隱隱然透出一股不可預知的詭異。
“呂不韋修築此宮,所費心思的確不少,用土木行業中的一句行話來講,乃是巧奪天工,利用地形地貌,建起了這座八卦五行宮,單是這選址一項,已不容易,這就證明這門內的玄虛必定不少。”陳平不敢貿然闖入,隻是以征詢的目光望向紀空手。
“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王要想得到這筆巨金,難免得冒冒風險。這樣吧,本王就與陳將軍一同入內,其他人就在這裏靜候佳音吧!”紀空手的好奇心起,早已躍躍欲試,顧不得別人勸阻,接過軍士手中的火把,當先闖入。
他連過三道門戶,便感到一股陰森的濕氣迎麵撲來,暗道可容三人並排而過,但高僅七尺,紀空手人在行進之中,必須低頭哈腰才不至於有撞頭之險。火光可照丈餘範圍,餘光盡處,便是無盡的黑暗,伴著落針可聞的靜寂,仿佛踏入了森森地獄一般,讓人心生毛發悚然之感。紀空手雖然膽大,亦是有一絲驚懼,不知前行的路上會發生一些如何恐怖的事情。
“不好!”他突然低呼一聲,聲音回蕩於這暗道之中,若鬼哭一般瘮人。原來他行了百步之後,驀感腳下的泥土越來越軟,產生出一股吸力,將自己的雙腳一點一點地往下淪陷……
跟在他身後的陳平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驚叫:“大王休慌,深吸氣,緩呼氣,然後看準路徑,以左三右四的步伐向前,當保無事。”
紀空手本想深吸一口氣,以輕功提縱之術來解這燃眉之急,聽到陳平的叫喊,當下靜心,按其所教方式又前行了五十餘步,這才感到自己的腳下踩到了堅石之上。
他幾乎嚇出了一身冷汗,就著火光,這才發覺那所經暗道鋪了一層厚厚的黑土,正按照一種肉眼不易察覺的步率作逆時針方向的流動,正是這種有規則的流動,產生出一股向下的吸力,比及沼澤更為恐怖。
“這種土是北域黑山特有的土質,帶有極強的黏力。”陳平蹲下身子,察看了一下,“這暗宮既叫八卦五行宮,這裏麵就必設五行陣,剛才我們所過的就是土陣。外行人一旦踏入,無論功力有多麼高深,如果不能及時找到破解之法,就唯有下陷沒頂一途。”
紀空手不禁苦笑一聲:“看來這暗宮之中,荊棘遍布,不能亂走一步,既然如此,我就隻有唯你馬首是瞻了。”
“大王說笑了。”陳平看看前方道,“再往前,依次是木陣、火陣、水陣,到了金陣,想必就是呂不韋的藏金之處了。”
“這土陣已是如此驚人,想必其他四陣也是駭人聽聞。”紀空手似乎心有餘悸。
陳平淡淡一笑,道:“我自五歲學習土木建築,七歲學勘探技術,對八卦五行了若指掌,大王隻要亦步亦趨,緊跟著我,保證不會傷到一根毛發。”
兩人一連闖過木陣、水陣、火陣,算來已走了千步之遙,突然陳平止步不前,驚奇道:“這裏想必就是暗宮的中心了,何以見不到一兩金子?”
紀空手聽他的聲音嗡嗡直響,知道兩人到了一個空曠高遠的空間,借著火光一看,隻見一個占地十數畝的開闊地上,竟然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張良所說的那四百萬兩黃金。
這種結果顯然出乎了紀空手的意料之外,讓他頓有一種瞠目結舌之感。誰也不會想到,呂不韋花費了如此心思所建成的暗宮,竟然什麼也沒有,這實在讓人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紀空手心思一向縝密,與陳平細細搜尋了一遍之後,突然問道:“這裏會不會根本就不是暗宮的中心?”
陳平沉吟半晌,搖了搖頭道:“不會,我所知道的八卦五行宮,的確有一些設有真假暗宮的,其意就是為了迷惑外人,但這座暗宮四壁俱是以堅岩所造,沒有任何機關暗道,所以我可以肯定,這裏就是暗宮的中心。”
紀空手沒有再對自己的意見堅持下去,他相信陳平,自然也相信陳平的眼力以及他在這方麵的權威,當下果斷地道:“你通知張良、龍賡帶十數人進來,備好充足的火炬,我絕不相信呂不韋修築這等規模的一座暗宮,就是為了戲弄後人,其中定有玄虛。”
陳平領命而去,空蕩蕩的地宮中,隻留下紀空手一人。
他所站的位置,可以俯瞰整個地宮。這十數畝的空間,完全是在山體中開鑿而成的一個殿堂,按常理而言,就算這裏不是呂不韋藏寶的地點,也應該是他堆放一些重要物件的地方,絕不會什麼東西都沒有,這不合乎情理,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還沒有找到關鍵所在。
雖然在漢王府的國庫中,除了登龍圖寶藏所餘的一部分,還有後生無自各地經營所得的錢財,但隨著各地戰事頻起,這部分重要的經費來源已有日漸萎縮之勢,否則紀空手也不會對這四百萬兩巨金生出覬覦之心,甘冒奇險就是為了勢在必得,而一旦這個希望破滅,那種沉沉的失落感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很快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也帶來火勢極強的光源,紀空手沒有回頭,已知是張良等人來了。
火光照在張良煞白的臉上,映出的同樣是不可思議的神情。當他仔細地搜索著這暗宮的每一寸地方後,禁不住喃喃而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
“其實出現這種情況有三種可能。”紀空手的心已靜了下來,緩緩而道,“第一就是寶藏的確就在這裏,隻是我們還沒有發現而已;第二就是寶藏曾經放在這裏,有人捷足先登,先我們一步得到了這批寶藏;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不管什麼原因,寶藏根本就不在這暗宮之中,我們自然也就無法找到了。”
眾人默然無語,顯然讚同紀空手的說法,但他們同時也知道,紀空手所說的第一種可能實在是渺茫得很,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因為他們幾乎搜遍了這裏的一切,終究是一無所獲。
紀空手見他們一臉沮喪,淡淡而道:“天意如此,我們也不必傷心,這四百萬兩巨金對我大漢王朝來說固然重要,但它既非屬我之物,失去也殊不可惜。”他望向陳平,“陳將軍,你帶一幫人再來搜尋一遍,如果還是一無所獲,就封住出入口,權當此事作罷,本王這就趕回鹹陽,處理一些軍機要務。”
他拍了拍張良的肩膀,正欲轉身而去,突然有人驚呼道:“看,那是什麼?”
紀空手猛然循聲望去,陡見洞頂之上燃起一縷藍幽幽的火光,如導火索般哧哧作響,沿著一定規則的路線迅速蔓延開來。
這縷藍光來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蹊蹺,著實讓在場每個人都嚇了一跳,但紀空手不敢眨眼,他明白,這或許就是天機,不容自己有一點錯失!
“呂……氏……”眾人無不注視著這洞頂奇觀,大聲念道,就連紀空手也跟著火光所綻現的圖案一字一字地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