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的響動,少女的舞姿頓住了,霧氣般的身影與蘇茵的身體重合。蘇茵轉過身,灼灼看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絕望與驚慌,唇角卻還掛著舞台麵具般甜美的笑。
灼灼望著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喚出她的名字:“蘇荼。”
蘇荼的目光落在灼灼手中倒提的古刀鬼劾,和跟隨在她身後的靈獸貪狼上,聲音微微顫抖:“驅魔師……”
“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就說明腦子還沒爛掉。”灼灼抬刀遙遙一指,“放了蘇茵,繳槍不殺。”
蘇荼望著她,搖搖頭:“真可笑,我連那個人的好意都拒絕了,從一開始就沒再想活下來……”她又搖搖頭,眼裏浮現一絲恍惚:“不對,我已經是死的了……姐姐,姐姐還是活的。我們約好永遠在一起的,姐姐陪我好不好……”
風越發大了起來,揚起她虛幻的裙擺,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
“喂!你別衝動啊,咱們有話好商量!”灼灼緊張道,暗中拍拍貪狼的腦袋,貪狼已經壓低身子蓄勢待發,“蘇茵可是你的親姐姐!”
“親姐姐……就是親姐妹才要永遠在一起啊,不是嗎。”
灼灼心底突然一陣不安。蘇荼的聲音如午夜的涼風,幽幽穿過空氣。她唇角的笑越發深了,透著一絲詭異的古怪:
“我的親姐姐,可就是這樣在日記裏寫的呢……她說啊,‘小荼的腿傷得很嚴重,恐怕永遠不能跳舞了。我知道她很傷心,我也該為她傷心,可心裏隱隱的,卻很高興。因為啊,蝴蝶從舞台上摔到泥土裏,她就再也不能飛走了,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聽到如此殘忍的內容,灼灼愣住了,很難想象視舞蹈為生命的蘇荼當年看到那段話時會是怎樣的感受。她靜靜地笑著,甜美的笑容裏此時卻透了分淒涼與哀傷:“這就是我的親姐姐啊……所以我從這裏跳了下去,摔落在泥土裏再也飛不起來,可我的親姐姐,不是說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嗎?為什麼隻有我孤單地等在漆黑冰冷的地下?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突然仰天聲嘶力竭地嘶喊著,夜色漸濃的天空,白日與黑夜的交界處,一抹暗紅猶如凝固的血。
她清秀的容貌開始有了變化——顱骨裂開,紅白的液體順著額頭緩緩滑下,變形的臉白骨支出皮肉翻卷;一顆眼珠掉出眼眶,還被血肉連接著,黑色的瞳孔森森向著灼灼的方向;牙床暴露的唇角,那一抹凝固的笑意在漸濃的夜色中格外詭異……
她破碎的喉嚨裏發出沙啞可怖的聲音:“洛犀灼,你還相信所謂的姐妹之情嗎……”
灼灼臉色一變,握刀的手微微下垂。她其實不相信,什麼姐妹親情……早在三年前,她就已經不再相信。
可是,她透過蘇荼那張幻化的鬼麵,看到了蘇茵含淚的眼,透著巨大的絕望。她重新舉起刀,穩穩直指詭異微笑的蘇荼:“我不管你們的家事,死人就該回它應呆的地方去。馬上放了蘇茵!”
麵對鬼劾刀尖傳來的凜冽強大的氣息,蘇荼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她卻往後退了一步,眼看半個身子已經要出了天台。
“一起走吧,姐姐。”她輕聲說,白色的身影如在風中零落的百合,沉向大海般幽深廣闊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