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黑暗中,好像不知過了多少個世紀。
幽藍而清涼的光穿過整個在熊熊燃燒的世界,像烈焰中注入一縷清泉,溫柔而源源不斷,如生命之風掠過荒野般,輕輕的就撫平了還殘餘在廢墟上張牙舞爪的火苗。
宗子諾眨眨眼,看清了那籠罩在空中如幽藍穹頂的結界,以及那如幻的水光映照下,一張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也怒不可遏的臉。
雖然這張臉的主人正以極親密的姿勢趴在他身上,身體柔軟而溫暖。
他望著女孩清澈的眼瞳,裏麵熊熊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將他吞沒了,麵對九嬰都淡定如水的心竟在這殺氣騰騰的目光中一緊。
“你不要命了嗎?!混蛋,你就這麼不惜命嗎?!”楚顏憤怒地咆哮,河東獅吼的功力真不是蓋的,震得宗子諾腦袋裏嗡嗡作響。
但他望著她怔怔的,恍惚間似看到多年前,曾有另一張明麗的臉,穿過重重火海,抓住他的肩膀柳眉倒豎地怒罵:
【你這個白癡,就不知道惜命嗎?!】
“我……”他張張嘴,想回答她。結界的光也如水般泠泠變幻,那幽光中夢幻的臉下一刻又清晰真實了,他久久望著楚顏氣衝衝的臉,淡淡笑了下,無奈地說,“我沒有不惜命……”
“還敢狡辯!”楚顏杏目圓睜,威脅地揚起了拳頭。宗子諾隻好乖乖閉嘴,看到她指縫裏溢出幽藍瑩潤的光,明顯就是那結界的源頭。
“楚家的水之結界?”他問,其實是轉移話題。
楚顏“嗯哼”一聲,“當然,姑娘我好歹是楚家的嫡係傳人,再不濟,出門行走江湖也總有點護身的法門。”她怒氣稍減,還有點小得意,“水溶萬物,以柔克剛,水屬性的結界是最強的防護,剛好還克火,能護著你不被自己炸死,或者被自己炸塌的建築物砸死……”
頭頂搖搖欲墜的天花板突然斜滑了下來,在楚顏自信滿滿的目光中,還沒碰到那層柔韌的水幕時就已經撞上一道無形的屏障,彈到了一邊。楚顏騷包的笑有些僵住了,空氣中響著熟悉的微弱的金屬嗡鳴,幽幽的月光泄了進來,幾絲跳蕩的銀輝一閃而滅。
“……弦陣?你早就準備好防護的結界了?”楚顏睜大了眼。
“嗯。”宗子諾承認地點頭。
“……看來你的確不是不惜命的啊。”楚顏臉上露出說不清欣慰還是沮喪的複雜感情。她的肩膀垂了下來,軟趴趴地就滾到了一邊,仰天躺在地上。宗子諾終於能坐起身,扭頭看身邊的女孩,額發被汗水糾結著搭在眉間,露出蒼白的臉滿是疲憊,微微一驚:“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脫力……這的空氣被烤的幹得要死,我費死牛勁才收集到一點水元素建這個結界,我可是沒靈力的……”楚顏有氣無力地說。
宗子諾沉默了下,低聲說:“謝謝。”
楚顏抬起一隻手,擺擺,“我不是要你謝啊,我是自己樂意的。哪想到兄台你英明神武,連讓我有點美救英雄的成就感都不能……”她有點鬱悶得不想說下去了,目光東張西望著想轉移話題,突然倒吸了口涼氣。
“天啊,你到底做了什麼啊……”楚顏失神地喃喃。
他們還在音樂樓二樓的走廊裏,但這裏已經仿佛一片末日廢墟的情景,劇烈的爆炸後大片的天花板與牆壁已經炸飛,光禿禿的鋼筋暴露在坍塌的混凝土外,還跳蕩著高溫灼燒的熔光。被炸開的走廊此時絕對視野寬敞,到處都燃燒著火焰,課桌椅的殘骸在火光中正在化作焦枯,垂落的電線還“劈啪”閃著電火花。遍地狼藉,都是玻璃的碎屑、崩碎的土石、燃燒的木塊,隻有他們身下這不過十平米的範圍好像形成一塊真空地帶,未受波及。
“你是在這引爆了什麼最終兵器嗎?!”楚顏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瞪著宗子諾。她並沒能看到迦樓羅。在宗子諾向九嬰刺出那蓄積全力的一槍時,迦樓羅扇動羽翼,將整個鬼道焚毀,滅世的火焰波及到陽界,僅僅隻是溢出一片炎之飛羽,也足夠毀掉整座音樂樓。
“這裏快塌了,我們得快點離開。”宗子諾淡定地岔開話題。
楚顏豬一樣哼哼,沒動。她當然知道留在這岌岌可危的高危建築裏隨時有被活埋的危險,但強行使用結界後腦袋裏要裂開似的疼,她剛剛都是在強撐著說話的,此時精神鬆懈下來,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修長有力的手伸來,在今夜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起來。
“再堅持下,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裏了。”宗子諾語氣溫和得像在哄小孩一樣,他拉過楚顏的胳膊從後麵橫繞過自己的脖子,“實在沒力氣的話,我背你出去吧。”
楚顏的胳膊僵了一瞬,但很快軟了下來,乖乖爬上宗子諾的後背。她是真的沒力氣講話了,但還是輕輕小聲說了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