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朱瓦琉璃盞,碧羅青天未央殿。
隆冬飛雪,素裝銀裹,白雪壓紅城。一夜寒風,吹得千樹紅梅開。偶有宮人穿梭林間,天青色的油紙傘襯著落梅,拂雪而過。
年邁的宮侍安靜的穿過梅林容華宮往勤政殿急步而去。溫暖的殿內,年輕的君王扶窗而立,靜賞大雪。
老宮侍推門而入的聲音也未驚動帝王,年輕的君王看著風雪,看著風雪中迷離的巍峨宮房,輕聲問著身後的老人:“連淮,你看這雪,大嗎?”
連淮,你看這雪,大嗎?
是不是同她離開那年,一般大?
那年風雪中她堅定離開,今年風雪她是否會有心回來呢?
雪下得這般緊,會不會阻了她回家的路?
她知道,我……已悔了嗎?
“陛下,老奴剛從僖紜宮回來,經過容華宮梅林……那一宮寒梅正開得俏,半點不懼酷雪。”
蕭逸輕聲笑了,道:“那梅豈會怕風雪,若是怕,怎敢那般狠心?”
老太監連淮上前替蕭逸披好裘衣,低聲勸道:“陛下,雪大天寒,讓老奴關上這窗吧。”
伸出去的手被拂開,蕭逸似是想起什麼,吩咐道:“方才你說容華宮梅花開了,你去給朕剪一枝梅來。”
連淮目光黯沉的退了下去,風雪很快掩了那微佝的身子。
這方唱罷那方來,不消片刻,蕭逸便已聽見那輕盈的腳步聲。
這樣的時刻,她委實不該來打擾。
紫裙羅衣,雲鬢金簪,襯得那眉那眼越發精致秀麗。貴妃噙著溫柔的笑款款而來,
見著他,眉目越發柔和:“陛下,臣妾集了初雪,特來給陛下煮茶解乏,可好?”
他回身坐在塌上,目光沉沉:“貴妃好雅興。”
得君王應承,貴妃益發歡喜。屏退一幹宮人,自己親自動手開來。
那低首認真的模樣,晃得蕭逸悵惘的心越發沉悶起來,甚至隱隱疼痛。
倏的起身,他冷聲向外大步邁去:“殿內沉悶,朕外出走走,貴妃不必操勞。”
貴妃緩過神來,追著遠去的身影急步而去。
蕭逸急步而去,碰上剪梅回歸的連淮,蕭逸接過紅梅,柔聲道:“果真開得好,香軟花凜……連淮,隨朕看看去吧。”
一院紅梅,靜吐芬芳。寒風冷殿,風雪壓人。
百餘棵紅梅,皆那人而種。紅梅年年開,伊人卻不在。這些年,他從未踏入這片梅林,卻也從未停止過思念那人。
而今,看著滿樹紅芳。她的音容笑貌便更加清晰。
她冷漠的眼神,
她溫柔的低語,
她傷心的眼淚,
她絕望的倔強,
她冷著臉說:“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點苦都受不了。你還肖想什麼?”
“你愛我?愛我什麼?愛我能助你功成名就?還是愛我的無心無肺?”
她笑著說:
“我陪著你,陪你闖這血雨腥風。”
“這世間的男子很多,遇上一個喜歡的的很容易,但遇上一個相互愛慕又適合自己的,不容易。蕭逸,你想做那個不容易的人還是容易的人?”
她平靜的說:
“放我走吧,兩個人這樣折磨沒意思。我把話放這,蕭逸,我願與你同生共死,但這無上榮華,我無興相隨。”
“你成功了,你有了萬裏河山,有了如畫帝業,有了金殿玉樓,有了千嬌百媚。你已經將所有人踩在了你腳下,你為什麼還不滿足?”
她傷心的說:“你還不帶我走嗎?你再不帶我走……”
多少個午夜醒來,身旁的容顏不是他夢中的思念,美得他不願再與人同眠。多少次萬民朝拜的盛狀,他回頭看去,身後儀仗華麗,獨少了那人執手共賞。多少回春花爛漫,遊蝶麗鶯。園內六宮粉黛爭奇鬥妍,他思念著那株早離的紅梅至心尖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