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醒來見床上無人,大驚失色。搖醒了守夜的宮人正要出去尋,便見燈影重重中皇帝抱著李微灩疾奔而來。他麵色漲紅,眼角眉梢全是惶恐不安。看見綠蘿,差點腿軟跌下,顫著聲:“……救救……求你……一定要救救她……不可以死,不可以死……那麼恨我,不能比我先死!”
懷裏的李微灩麵色蒼白痛苦,綠蘿一看便知何事。
要生了……
綠蘿麵色立刻冷肅,吩咐左右,請穩婆,集太醫,讓皇帝將李微灩放在床上。皇帝不願意出去,死死的釘在床前,綠蘿憐他心苦,未曾多言。
李微灩見著他卻甚是情緒激動,雙眼發紅。這情況,蕭逸不得不出。
綠蘿一邊替她揉著肚子,一邊安慰:“灩灩,放鬆……放鬆……”李微灩卻一把抓住她胳膊,五指用力得快掐進她肉裏。不停呼氣喘氣讓她的氣息變得十分粗重,拉著她不停落淚:“……姐姐……救……孩子……我食的……是……冷石散……”
綠蘿也止不住自己的淚,從她救了她開始,藥王穀朝夕相處四年,陪她在宮中一年多。這情分怎麼假得了淺的了,她叫著她姐姐,她又何嚐不是拿她當小妹。她是神醫,她卻接連看著兩個妹妹死,束手無撤。從來沒有此刻這般懷疑過自己,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防做得很夠,能夠淡然處置任何人的生死了。可臨到頭,她才知曉。她舍不得,舍不得這個妹妹。
這個傻丫頭,說著要用孩子讓皇帝萬劫不複。臨到頭仍是不忍心,自己說了出來。她處心積慮的回來,亦不過是白走一遭,搭了一條命。
“姐姐……救……我的孩子!”因為陣痛,她清麗的聲線已經變得尖銳無比。
她要死了,死得很痛苦又開心。
女人分娩的疼痛是她死亡路上唯一也是最後的感受,而一個新生命的到來,又讓那份痛甘之如飴。
“我答應你,孩子不會有任何事的!”綠蘿看著她開始渙散的瞳孔,大吼出聲,妄圖喚回她一絲清醒。屋外的皇帝聽見綠蘿的大喊再也站不住,不顧宮人太醫的阻擾,衝進了產房。
跪倒在她床邊,看著她逐漸渙散的瞳孔。他顫著嗓子想把她從死亡路上拉回來:“灩灩!……別死,灩灩……我求你了……我應你……我什麼都應你……我帶你走,我帶你走好不好……就咱們倆,誰都不要,誰都不要了。我求你了,你看我,看我一眼。”
“微灩,你聽見了嗎?!孩子還沒有名字,你要什麼都不留下就這麼走了嗎?你不想看看你的孩子嗎?不想陪她一起長大嗎?!李微灩!”綠蘿幾乎是尖叫著嚷出這些話,什麼醫理全都置之腦後,隻想再多留她片刻,哪怕隻有一刻!
“舎……孩子……舎……”
穩婆在一旁大叫:“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小皇子!”
“舎……”
綠蘿一把奪過孩子,抱到李微灩眼前:“微灩,看啊,這就是你的兒子,你的舎兒……你還沒抱抱他,我們抱抱他好嗎?”
小孩不停在懷裏啼哭,小小皺皺的臉上還滿是血汙。
聽見嬰兒的哭聲,李微灩的目光在幼兒臉上戀戀不舍的遊蕩。抬起手,想來抱抱孩子,最終,未觸到孩子便無力的耷拉下去。
皇帝悲慟的大叫,不停喊著她的名字。抱著剛剛斷氣的屍體,緊緊埋在她頸間,嗚咽痛哭。
帝八年,李氏貴妃甍,誕一子,取名:舎。
帝悲慟,追封其為孝貞皇後,與皇陵大葬,待帝百年之後,與其同陵。
朝野震動,皇後寧氏率眾嬪與百官長跪勤政殿外,帝不為所動。
對於皇帝遲遲不肯放下李微灩屍體的事鬧得很凶,眼見便要下殮了。可無論是誰去說,皇帝都不撒手。抱著一具屍體坐了三日,百般無奈之下,最後太後遣數人進宮硬生生從皇帝手裏奪下了屍體。皇帝暴怒著想搶回屍身,太後老淚縱橫,慟哭道:“你就讓她安安心心的走吧!這輩子還不夠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