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拜望恩公(1 / 3)

高永尚在嬰兒時便與高倫隱居在黟山腳下,如同親生父子一樣相依為命,形影不離。

在高永的記憶中,自己從沒有離開過義父一日。可是,如今義父遠行西北,自已留居張家。生活環境地突然改變,讓高永一時間無所適從。麵對眼前一張張陌生的麵孔,高永感到拘謹和別扭。

於是,高永時常將自己一個人封閉在張家為他安排好的一個清靜的房間內,假裝看書以逃避與張家眾人的接觸。這個隻有十歲的孩子,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中,感到異常的孤單和寂寞。

高永孤獨地坐在案幾前,手中翻動著那幾卷其實自己也不大看的懂,或者說,自己根本沒有興趣看閱的“竹簡”思緒卻早已飛到了義父的身邊。

他的腦海中又憶起義父臨行前和自己的那次談話——

看著匆忙收拾行裝的義父,高永問道:“父親,為什麼就不能帶孩兒同行?”

高倫回頭,看著高永依戀不舍的眼神,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一件裘袍後,來到高永麵前。高倫蹲下身,拉起高永的雙手說道:“此行確實有不得已的原因,而不能帶你同行呀!”

顯然,他的這個反複多次的回答根本無法讓年少的義子滿意,高永眼中還是充滿著疑問和不解。

高倫確實無法回答高永的這個問題,他很難向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去講述他的身世,以及如果帶他同去涼州可能所遭遇的危險。

高倫看著高永,眼中滿是慈愛。他想了想,用自己的手指搓拂著義子的手背,說道:“永兒,你是一個男孩,以後會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必然會離開嗬護自己的羽翼,而翱翔於天地之間。還記得一年前常來家中和父親把酒閑話的張叔叔嗎?”

高永點頭。

“這位張叔叔,本來有一個安穩而溫暖的家庭,可是,他不甘心平庸,決心做一隻雄鷹,一隻會在天空中翱翔,在高空中俯視大地的雄鷹。”高倫用緩慢的語氣對高永說道:“你在他的家中生活,一定會有很多的感悟……”

想到義父行前的話語,高永不由放下手中的“竹簡”起身走到窗前。他放眼向窗外張望,正好看到亦青和阿彩帶著張顧在院中玩耍。

高永向外張望的眼光也正好和向他房中望來的亦青的眼光相碰。

亦青對於剛入住家中的高永可謂關心備至,可是,她依然發現,自從高永來到自己家中後,就絕少走出自己的房間,而將自己孤立於眾人之外,這讓亦青心裏十分地不安。

亦青當然能夠理解一個從沒有離開過家,離開過親人的孩子的心情。想到高倫此去數千裏之遙,尚不知他何時歸來,亦青更在不安之中加入了一絲擔憂。此刻,她雖然在陪伴兒子玩耍,可是心中卻掛念著孤處於房屋之內的高永。

清晨,高永被窗外院落中傳來地“沙沙”聲所驚醒,他急忙起身到窗前向外張望。隻見在晨曦的薄霧中,亦青手持長劍正在院內晨練。

看著亦青手舞長劍上下翻飛,白色的劍花籠罩著她的身形,或騰挪,或劈刺,劍氣卷起院中的落葉,發出“沙沙”聲響。

高永隻覺得眼花繚亂,他被亦青那變化無窮的劍式,驚地目瞪口呆。不知不覺地,高永竟然走出屋門,他赤著腳,站在院中,呆呆地看著亦青舞動長劍的身影,全然不顧秋寒逼人。

此刻,從不識兵器為何物的高永對亦青手中的長劍充滿了好奇,更沒有想到這柄長劍能揮舞出這般精妙的招式!

亦青收式後,回頭看見高永赤腳站在院中,雙目呆呆地看著自己,嚇了一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走到他麵前問道:“高永!你怎麼了?”

高永目光定定地看著亦青手中的長劍,亦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隨後舉起長劍。

高永一下跪倒在地,用手指著長劍說道:“張夫人,請你教我吧!”說完便拚命地磕頭。

亦青看著跪在眼前的高永,又轉而看了看手中長劍,搖了搖頭,然後將長劍收入鞘中,伸手試圖扶起高永,口中說道:“高永,現在已經深秋,你赤腳薄衣,小心著涼!”

可是,高永固執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亦青為難地說道:“傻孩子,起來吧!你要是受涼生病,我將如何向你義父交待?何況就是你長跪不起,我也無法答應你的要求!”

高永抬頭仰看亦青,一臉倔強地問道:“為什麼?”

亦青想起了師傅臨別前最後一個夜晚要自己對天所起的誓言,一時間,不知應該如何向高永解釋。她看著高永,歎了口氣說道:“唉!要是你張叔叔在家就好了,他一定會很高興地收受你這個徒弟的。”

高永繼續仰著頭對亦青說道:“要不,張夫人先帶張叔叔將我收為徒弟,等張叔叔回來,我再好好向他跪拜,如何?”

亦青笑道:“你這孩子盡說傻話,哪有代人收徒的道理?”隨後,亦青笑容漸收,一臉抑鬱地說道:“還不知他何時能夠回來?”

兩人僵持片刻,亦青看著倔強地高永,心中突然有一絲感動,她上齒咬著下唇,略作沉吟,最後下了決心,對高永試探地問道:“高永,你看這樣可不可以?我先教授你一些武功拳法。但是,不能傳你劍術。”

“為什麼?”高永一心想學的就是劍術,對於亦青的妥協他依然不能理解。

亦青答道:“因為我的這套劍法至柔至陰,所以隻能傳女不能傳男。”

對亦青的這一番解釋,高永似乎明白了一點,雖說心中還是有著幾份失望,但是,一想到張夫人同意教授自己一些武功拳法,便十分高興地對亦青磕頭,口中喊道:“師傅在上,弟子給師傅磕頭。”

亦青趕忙閃身一旁,對高永說道:“我剛才說了,我隻傳你拳法,並非收你為徒,你不用對我行拜師大禮。”

高永卻道:“能夠傳授我技能,就是我高永終生的師傅,不管師傅認不認我這個徒弟,我都會終生伺候師傅。”

看著高永憨厚的模樣,亦青扶他起來,並正言道:“學習武功,先要學習為人之道。人正則武藝就會純正,人邪則武藝也會歪邪。武可護身,也可傷身。這些話,你可要終生記住?”

高永懂事的點頭說道:“謝謝師傅,高永記住師傅的教誨。”

亦青說道:“我說過了,你不用喊我師傅,我也不算收你為徒。”想想,高永一直稱呼自己“張夫人”也似乎不妥,於是又對高永說道:“不過,以後你也不要再叫我‘張夫人’了。要不這樣,從今以後,就隨張叔叔,叫我嬸娘吧!”

高永不置可否地看著亦青。

就這樣,高永從這天起,開始跟隨亦青學習拳法。也是從這一天起,高永突然覺得在這個家中,有所事事,他也好象一下子開朗了許多。

這一年,有些不同往常。

漢明帝駕崩。英主離世,自然會引得氣象異常,隨後,雒陽、兗州、豫州、徐州大旱不雨。一時間,災民無數,就連小小的黝縣留上村也有災民大量湧入。

看著災民可憐,張太夫人和亦青商量後,便在村頭設篷救濟災民。

好在這場災難持續的時間並沒有多久。漢章帝繼位後,英明決斷,麵對災情,立即頒發旨意:以國家存糧賑濟災民,並免除兗州、豫州、徐州三州田租。正是新帝措施得當,使得這一場足可能引起國內動蕩地災情安然度過。

等到災民離去,看到村頭所設的救濟蘆篷人去篷空,張氏婆媳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繁忙中,不覺已進入了冬天。

進入冬季,反常的氣象依然持續。每個冬天都不缺少雨雪的丹陽郡,而偏偏在這個冬季遲遲沒有下雪。看著冬天即將過去,正在大家都認為這是一個無雪的冬天時,一場大雪卻又毫無征兆的姍姍來遲。

大雪從前一天的下午開始下起,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方才停止。

一夜過來,大雪將大地包裹的銀光耀眼,好像要將整個世界都渲染得潔白無瑕。

看著地上的積雪,亦青心中一動:“一段時日,忙著在村頭救濟災民,而無暇前去拜望淳於製。這樣的大雪,淳於製應當不會登山采藥。為什麼不在今天再次登門拜訪了?”

待到張太夫人起床,亦青將欲往淳於製家中拜望的想法稟明太夫人。

張太夫人看著窗外滿眼的白雪,遲疑地問道:“這麼大的積雪,你也要去?”

“已去多次,均是家中無人,想來也隻有這樣的大雪天氣,老先生才有可能困留家中。”亦青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