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傾盆而下,與天連成一重一重雨幕。山穀風沙不再,隻剩下冷冽的風。
自打穀中霧氣飄浮時,歐陽愷便猜出梅零落用意了。歐陽愷單膝跪地,將燃燒命能所得力量彙於兩拳,猛然捶落。轟隆隆聲中,大地震顫,一切物事盡皆浮於半空,無論沙石還是血水,便是受傷修士以及屍體也被震上了半空,包括梅零落、風戶姬,但有一人例外。
因為,猜出用意的不止歐陽愷一個,還有六大人。
六大人手中長劍向地麵一擲,半截劍刃刺進岩石,兩手迅速結出一個手印,登時焰息靈力大盛,地麵濕漉漉的水霧以六大人為中心向外擴散。仿佛是布設了一道穹形光障,將六大人罩住,垂天而落的雨水不能進,沙石血水亦不能進。他還是他,一株清荷,一瓣月桂,立身塵世而不為塵世玷染。
任風雨如晦,任烏煙瘴氣,他離世獨立,除卻清風涼月,無物可以近身。他在這個世界,卻清冷的好似另有一方淨土小世界,跟這個世界所有的汙穢都隔絕了。
“喝!”
歐陽愷腳步一踏,攜帶風雨血水,一拳無雙,衝向六大人結印布設的小世界。本以為會被小世界攔阻,豈知拳頭毫無阻礙,歐陽愷衝進六大人布設的一方淨土,拳劍尚未相交,異變陡生。
拳頭自汙穢世界進入一方淨土,所攜帶的泥沙血漬等一切汙濁自動淨化消失,緊接著是手臂,最後是軀體。甫一踏足淨土,除了衣衫襤褸滿身傷痕外,歐陽愷竟是幹幹淨淨的,如同將將沐浴而出。
六大人提劍在手,劍光交錯,一瞬六式,“當當當”,歐陽愷潔淨的身上又添了兩處傷口。傷口處皮肉翻卷,卻無鮮血飛濺。
退出這一方淨土,歐陽愷立時為沙塵侵染,髒兮兮的還散發出血腥味。提上一口氣,再次踏足淨土,肮髒的身體再次變的潔淨,交了兩招,添一處傷口,歐陽愷又一次退出,濕漉漉的頭發黏在臉頰,混著泥沙的雨水汩汩流淌。
其後歐陽愷又衝擊五次,跟六大人手中長劍對了十幾招,他人也在肮髒潔淨兩個極端連續轉變。站在淨土外,泥濘滿臉的歐陽愷盯住清香白蓮般的六大人,經過這幾次交手,歐陽愷心知如若無法破除六大人布設的一方淨土,到最後落敗的一定是自己。
雨點淅淅瀝瀝,梅零落萎頓在風戶姬懷中,她水息靈力耗幹,這一場雨水漸漸停止。而第二次催動禁術“大炎昆岡”的歐陽愷,所餘可以燃燒的命能,所剩無幾。
右拳一緊,臂內手厥陰經脈碎裂,三魂七魄中的第七魄英魄沸騰,轉變命能燃燒。歐陽愷登時覺得精神百倍,燃燒英魄帶來了無窮力量,左掌按地,右手成拳落地,“轟”的一聲,山穀搖搖顫動,地麵上的屍體、血水、亂石等等髒物雜物騰空而起。
一拳落地,歐陽愷再起一拳捶地,一二三四五六,連續六拳,穀中所有物事盡數騰上半空,最後兩拳更是使山穀地麵裂開,布滿了蛛網一樣的縫隙,無數碎石被拳勁高高振起。
場上凡是能行動的修士盡數遠遠避開,至於那些傷重修士,此刻早已七竅流血,變成懸浮半空冰冷的屍首了。
風戶姬攙扶梅零落,繞開一眾修士,避到另一處。
六拳之後,半空飄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事,殘碎屍體、斷枝殘木、石塊塵沙、淺紅血水等等等等,玲琅滿目,汙穢醃臢,層層疊疊鋪滿了山穀上方。
歐陽愷將命能聚於掌緣,輕輕巧巧的一合一推,天地登時變色,山風變向,掉頭吹向烏鵲穀,空中一應物事隨風呼嘯,鋪天蓋地的湧向六大人。
一開始,汙穢醃臢進入一方淨土,緊接著被淨化為虛無,但隨著汙穢醃臢不間斷的湧入,六大人所布一方淨土漸漸不穩,隱有難以抵擋之勢,甚至開始有細小沙石衝破淨土世界,從六大人跟前飄過。
淨土世界,搖搖欲墜。
六大人兩手握劍,劍尖向天,低沉含糊的聲音從貓臉麵具下傳出。撲向淨土世界的醃臢物事不見減少,而衝破淨土世界跟六大人錯身的卻多了起來。無形的淨土穹頂忽然生出一道裂痕,裂痕蔓延,如蛛網一般延展擴散,隨時都有崩塌可能。
“喀喇喇!”
咒語越誦越疾,就在淨土世界崩塌醃臢物事湧來的同一時刻,六大人兩手一分向背後圈去。他手臂動作的同時,無數柄劍影從長劍中脫離,追隨他手臂而去,頃刻間幾十柄長劍懸浮半空,將六大人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