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靄靄,靜雪徐徐。
雲雪蔥蘢天地知,兩邊悲喜哪樣事。
不一時,覆蓋風輕塵的棉袍上便積了一個指節的雪。
窸窸窣窣,是衣料彼此接觸。
一個綠裳女子出現洞口。便在這時,棉袍不堪積雪重負,輕輕滑落,露出風輕塵安然昏睡的臉。
似乎是棉袍滑落的太過突兀,倚洞而立的女子身子一抖,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那個綠裳女子扶著洞口岩壁緩緩矮下身子,望向倚在洞旁的那個灰布棉袍男子。
她這漫長的一生直到現在,除了見過幾麵父親,世上男子,如此相近的距離,他是第一個,她是第一次。
她久居門派,從不理會世事,別說男子,便是一般人物也沒打過什麼交道。人們口中的玉樹臨風、氣宇軒昂、文質彬彬,她不大懂得,眼前的這個男子,倒底屬於人們口中的哪一種,她也分辨不出。
但眉目口鼻間看去,極是溫和,甚而是溫吞,這樣的男子,大抵好相處的緊。
她從沒跟男子打過交道,更不知道怎樣打交道,是以直到那個自稱姓張的男人離去許久,她才壯著膽子出來。
畢竟是第一次單獨跟人打交道,尤其是一個長的不怎麼討人嫌的男子。綠裳女子心裏不免惴惴不安,即便男人是在昏睡,一顆心還是高高懸起。
棉袍滑落,風輕塵的臉便暴露於雲雪之下,雪片輕緩,一片一片落在他臉龐,睫邊以及唇角。綠裳女子見狀,有些費力的抬起一隻手掌,遮在男子額前發際。
輕緩的雪片,落在那隻羊脂玉一樣的手背。
一人昏睡,一人遮雪,蒼茫的山穀洞口,寂靜而悄然。
屏息觀望好一陣,那顆緊繃的心弦才算稍稍得以緩解。
緊張稍去,綠裳女子一時又覺得哭笑不得,自己竟然拘謹到蹲在洞口傻傻的給人遮雪,手足無措的這等地步。綠裳女子輕輕一搖頭,伸出兩條手臂準備將男子扶進洞來。
乍然,心口剜刺之痛猛烈襲來。
她本來就身有重傷,又因為這個男子心境大有起伏,腦中一迷,倚著洞口慢慢向裏躺倒。
..
..
沒了棉袍覆蓋,沒了纖手遮擋,一片兩片雪片,三片四片雪片,片片溫柔雪片落在風輕塵臉龐。
絲絲的冰,沁沁的涼。
睫毛輕微眨動兩下,上麵依附的一片雪花墜落,掉進領口。
風輕塵緩緩睜開眼,揉著隱隱作痛的頸子,左右扭動。他向右一扭,登時頓住,那時一雙蔥綠軟鞋。
拿開身上棉袍,風輕塵轉身進洞,卻發現地上躺著一個綠裳女子。應該就是先前所見的梳洗島修士了。
綠裳女子仰麵躺倒,腦後一頭長發散落一地,像是一方幽深潭水,而女子就漂浮水麵。
“喂,姑娘。”
風輕塵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女子肩頭,叫了一聲。女子卻沒任何反應。
這才記起女子是受了極重的傷的。
風輕塵這二十年來於門派潛心修行,熟稔的女子僅隻風戶清水一人,派中其他女弟子,除卻繞不過的問候外,極少打交道。甫一麵對綠裳女子,即便是昏迷不醒,心上多少有些慌亂,躑躅一陣,輕聲說道:“姑娘,得罪莫怪。”
將女子抱在懷中,發現她外麵罩的那件茶綠衫子是最為名貴的綠煙衫,綠羅裙則是鴨綠色的。而且衫裙一塵不染,潔淨無比,一時不明白她這傷是傷在了何處。
風輕塵走了兩步,環顧山洞,除了冰冷的岩壁竟然別無一物,一覽無餘。風輕塵記起洞外是有一件棉袍的,快不走到洞外,彎腰去撿棉袍,隻是懷中抱了一人,空不出來撿取棉袍。
“該死!”
風輕塵自罵一句,折回山洞,輕輕放下懷中女子。
撿回棉袍鋪在山洞最角落裏。
風輕塵再次抱起女子,小心的平放棉袍上。
環繞山洞走了兩圈,一時不得其法。獸王為張良品劫了去,想來對他當真有極大用處,而他打昏自己應該是有自身的難言之隱。若張良品真的隻是貪圖獵殺蠻獸所贏得的名聲,那就該直接殺了自己掩人耳目,而不是細心的留下棉袍酒袋。
酒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