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又名句容,因漢時有三茅君在此修練得道成仙,因而稱為茅山。茅山除了主峰大茅峰之外,尚有二茅峰及三茅峰,山上有很多道觀,也有許多茅篷,和山東嶗山為道家兩大修真聖地。
這是元宵佳節後的第二天,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今年的春天來的比往年較遲,山林間朔風依然在怒號,岩石上積雪未融,一片天寒地凍的景象,樹之巔、水之涯,還是嗅不到一點春天的氣息,山徑上,也看不到遊人、香客的足跡。
但這時卻有一位身穿藍袍的老人冒著風雨,踏著泥濘的山路,從南峰一路行來。
這位老人紫臉長髯,身材高大,看去少說也已有六十開外了,但行走之時,腰幹還挺得筆直,走了半天山路,連氣也不喘一口。
現在,他已經走到南峰與中峰之間,眼看古柏蒼森,白雲觀的山門已經在望,不覺仰首向天,輕輕籲了口氣,說道:“總算到了!”
登上石級,越過石砌的一片平台,這位藍袍老人拍拍身上雨水,舉手朝大門上輕輕叩了三下,就靜立等候。
過不了一會,兩扇大門左首的一道邊門開處,走出一個頭椎道髻的灰衣道人,朝藍袍老者稽首一禮,含笑道:“老施主怎麼今天就來進香了,敝觀要明天才開山門,老施主還是請明天再來吧!”(茅山道觀向例都是正月十八開啟山門,接納香客,到三月十八關閉山門,不在期內進香,照例是不接待香客的,今天還隻是正月十七日。)
藍袍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不是進香來的。”
灰衣道人奇異的看了他一眼,但因藍袍老者氣宇不凡,不敢怠慢,依然躬著身道:“老施上那是……”藍袍老者沒待他說完,含笑道:“老朽冒雨登山,是專程拜訪老觀主而來,有勞道兄,請代為進去稟報一聲。”
灰衣道人為難的道:“老觀主已有多年不問塵事,不見外客了,老施主……”
藍袍老者點點頭道:“這個老朽知道,老朽遠來,老觀主也許會破例延見。”
灰衣道人略為遲疑,才道:“這樣吧,老施主清進,小道這就去稟報值年師伯,老施主和值年師伯說吧!”
一麵把藍袍老者引到右首廂房待茶,匆匆退去。
一會工夫,那灰衣道人領著一個身穿青袍,留著一把黑須的中年道人走了進來。
那青袍道人朝藍袍老者打了個稽首道:“老施主請了,貧道啟元,忝為敝觀值年,老施主遠來,失迎得很。”
藍袍老者拱拱手道:“原來是值年道兄,老朽幸會。”
青袍道人道:“貧道聽說老施主是看家師來的,貧道冒昧,還未請教老施主尊姓大號,如何稱呼?”
藍袍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姓淩,昔年和老觀主曾有數麵之緣,因有急事,求見老觀主,清道兄向令師稟報一聲。”
青袍道人麵有難色,說道:“老施主原諒,家師年事已高,十年前就不問塵事,謝絕見客,獨居一室,終日習靜參修,老施主縱是家師故人,隻怕也要有仿雅意了。”
藍袍老者微微一笑,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支八寸來長的木劍,雙手遞過去,含笑道:“有勞道兄,把此劍麵呈尊師,就說丹陽淩千裏求見。”
青袍道人一見藍袍老者取出木劍來,立即神色恭敬,垂下手去,應了聲“是”,才雙手接過仔細看了一眼,依然恭敬的遞還,躬著身道:“老施主稍待,貧道這就進去稟報家師。”
說完,匆匆返身走出。
原來淩千裏(藍袍老者)人稱金翅雕,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名動大江南北,是南七省大大有名的長江鏢局總鏢頭。十年前,他收歇了鏢局,歸隱丹陽,平日樂善好施,在他歸隱之初,適值淮水泛濫為災,白雲老觀主為了救濟兩淮災民,親自登門,淩千裏一口應允捐出二萬兩銀子,足見他和老觀主確是故人。
他取出來的那把桃木劍,正是白雲觀老觀主木道長的信物,木道長的道號本叫木吾,因為當年曾以一支木劍誅殺雪山三怪,被譽為武林三大劍之一,大家就叫他木劍道長,後來幹脆就叫木道長了。
卻說那青袍道人去了不久,就匆匆回來,朝淩千裏躬躬身道:“老施主,家師有請。”
淩千裏連連稱謝,由青袍道人帶路,來至後進雲房,青袍道人在門口住足,躬著身道:“啟稟師尊,淩老施主來了。”
隻聽裏麵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有請。”
青袍道人躬身應是,退下一步,抬手道:“老施主請。”
淩千裏舉步走入,隻見一張木榻上盤膝坐著一個須眉全白,臉若槁木的老道人,正是已有十年不見的木道長,連忙抱拳道:“老道長久違了。”
木道長單掌打了個稽首,含笑道:“老施主遠來,恕貧道未曾遠迎,快快請坐。”
淩千裏在木榻左首一張椅子落坐,一名小道童送上香茗。淩千裏道:“老朽來的冒昧,打擾老道長清修,實感不安。”
“老施主好說。”
木道長看了淩子裏一眼,緩緩說道:“老施主元宵才過就趕上茅山,而且還帶來了貧道昔年相贈的木劍,足見必有急事,老施主就請直說好了。”
淩千裏道:“老朽有一位義弟,叫做管崇墀,十年前和老朽同時退出江湖,隱居南陵……”
木道長頷首笑道:“老施主說的是雲中鶴管大俠?”
“正是。”淩千裏道:“管賢弟十年前和老朽同時退出江湖,是因為……”
木道長一擺手道:“此事昔年貧道曾聽老施主說過。”
淩千裏道:“老朽元宵那天,得到的消息,據說管賢弟有一個極厲害的仇家,上門尋仇,聲言一家雞犬不留,如今危在旦夕,所以隻好冒昧上山,務懇老道長慈悲,賜予援手。”
“善哉!善哉!”
木道長為難的道:“貧道一向不問江湖是非,這不是要貧道為難麼?”
淩千裏道:“老朽知道這是不情之請,但管賢弟和老朽情同手足,如是普通仇家,老朽斷不敢來向道長求助。”
木道長道:“貧道八十歲那年,曾在祖師前麵許下宏願,不再過問塵事,如今已有十年了,老施主要貧道破例之事,貧道實在礙難遵命。”
淩千裏聽他已經一口回絕,急得直是搓手,這一急,不覺抬目道:“老道長要再不過問塵事,那該是塵緣已了,但老朽覺得道長尚有一件事未曾全了。”
木道長含笑道:“老施主說說看。”
淩千裏道:“老朽記得昔年道長以木劍相贈之時,曾說過老朽以此木劍為憑,可求道長一件事,不知道長是否記得?”
木道長莞爾一笑道:“貧道確曾說過。”
淩千裏又從懷中取出木劍說道:“那麼這支木劍如今尚在老朽手中,老朽以此相求,道長總可答應了吧!”
木道長目中神光一動,輕輕歎息一聲道:“老施主可知當年貧道以此劍相贈,是為了什麼嗎?”
淩千裏心中暗暗道:“當年你為兩淮災民請命,我捐了兩萬兩銀子,你才以這把木劍相贈。”
但這話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隻得說道:“這個老朽倒不知道,還請道長指點。”
“唉!”木道長浩然一歎,說道:“昔年貧值聽老施主說起收歇鏢局之事,是為了老施主和管施主在大洪山大義滅親,聯手誅殺潘河東,潘河東的妻子立誓要為她丈夫報仇,此女師門,大有來曆,貧道當時不好明言,故以木劍相贈,隻要老施主好好保存木劍,闔府就可平安無事,老施主現在明白了麼?這支木劍,依貧道相勸,老施主還是帶回去吧!”
淩千裏聽得不由一呆,暗道:“這倒是自己從未想到之事!”
一麵拱拱手道:“多蒙道長垂愛,老朽衷心感激不盡,但管賢弟目前仇家上門,危在旦夕,老朽和他情同手足,豈能棄之不顧?”
木道長道:“貧道昔年答應過老施主,憑此木劍,可以答應老施主一件事,老施主既然持劍而來,貧道自然義不容辭,但貧道答應了老施主,就得收回此劍,事關老施主闔府平安,還望老施主三思才好。”
淩千裏等他說完,毫不考慮的雙手把木劍朝木道長麵前遞了過去,含笑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老朽當年和管賢弟義結金蘭,誓同生死,如今管賢弟有難,老朽如果但知保妻兒,不顧兄弟的死活,當年又何用結義?老朽一生自問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妻財子祿,生死有命,老朽從不放在心上,老道長雖然能憑此劍俯允所請,就請收回此劍,以解我管賢弟之危,老朽一樣感激不盡了。”
“好!”木道長點頭,伸手取過木劍,說道:“老施主既然作此決定,貧道自當遵命。”
一麵抬頭叫道:“鬆風。”
小道童垂手道:“師祖有何吩咐?”
木道長道:“去請你大師伯來。”
小道童應了一聲“是”,退出雲房,一會工夫,隻見從雲房外走進一個身穿青袍的中年道人,朝木道長行禮道:“弟子丹元,叩見師尊。”
木道長吩咐道:“為師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他忽然嘴皮微動,說了一陣。
丹元子躬身道:“弟子遵命。”返身退出。
木道長嗬嗬笑道:“老施主,貧道已命小徒立即啟程,趕赴南陵,暗中保護管老施主一家,老施主可以放心了。”
淩千裏站起身,拱手道:“多謝道長,老朽那就告辭了。”
木道長含笑道:“老施主難得上茅山來,請在敝觀用過素食再走不遲。”
淩千裏道:“老朽此來,已經有擾清修,道長不用客氣,老朽告辭了。”
木道長稽首道:“貧道那就不送了。”
淩千裏出了白雲觀,天色已經放晴,他因兩日來憂心忡忡,才趕上茅山來的,如今心事已了,心頭也輕鬆得多了,一路下山,並無多大耽擱,擬經過天王寺,快到南峰山麓。
隻聽身後響起一個婦人嬌脆的聲音叫道:“前麵可是淩老爺子,你慢點走咯!”
淩千裏聽得一怔,暗道:“茅山自己並無熟人,這人如何認得自己的?”
心中想著,不覺腳下一停,回頭看,隻見山徑上正有一個一身墨綠衣裙,臉上蒙著一層綠紗的婦人,俏生生朝自己走來。
淩千裏並不認識她,這就拱拱手道:“這位大嫂,可是叫老朽麼?”
綠衣婦人“唷”了—聲,嬌笑道:“別說這茅山下,就是大江南北,也隻有你老這麼一位大名鼎鼎的淩老爺子呀,奴家不跟你老爺子打招呼,又跟誰打招呼呢?”
淩千裏暗暗攢了一眉,心中暗道:“這綠衣婦人說話輕佻,不知是什麼路數?”
一麵依然拱拱手道:“大嫂何人,恕老朽眼生。”
綠衣婦人格的一聲輕笑道:“這是淩老爺子貴人多忘事,你老從前見過奴家,可也不止一次,大慨你老忘了。”
淩千裏歉然道:“對不起!老朽真是想不起來了,大嫂……”
“這大嫂二字,奴家可當不起。”
綠衣婦人在蒙麵紗中,眼波轉動,盈盈一笑道:“其實說起來,我們也不算是外人,就算多年不見,但大伯把弟媳婦叫作了大嫂,給人家聽到了,不笑掉大門牙才怪哩!”
淩千裏聽到這裏,心頭驀然一震,目光直注,說道:“你……”
綠衣婦人舉起纖釺玉手,緩緩摘下蒙麵綠紗,嫣然一笑道:“奴家是淩老爺弟媳婦總不是冒充的吧?”
她這一摘下麵紗,竟然麵若桃花,秋水如波,柳眉鳳目,眉眼盈盈,好一副嬌冶模樣!
她正是自己結義金蘭二弟潘河東的妻子柳鳳嬌!
淩千裏攢攢眉道:“你是跟蹤老朽來的了?”
柳鳳嬌依然笑盈盈的道:“其實你這趟茅山之行,還是奴家促成的,淩老爺子大概還不知道吧?”
淩千裏問道:“此話怎說?”
柳鳳嬌笑容忽斂,臉上變得有些淒厲,冷冷的道:“先夫被你們兩位義結金蘭的好哥哥親手殺了,我這未亡人如果不為夫報仇,他豈不冤沉海底了?”
“住口!”淩千裏麵容一正,肅然道:“我淩千裏算是瞎了眼睛,和他義結金蘭,我沒有他這樣的義弟。”
柳鳳嬌冷笑道:“但你們和先夫是結拜弟兄,天下盡人皆知,想賴也賴不掉的,你們兩個結義哥哥聯手殺死義弟,也是鐵的事實,莫想抵賴。”
淩千裏怒聲道:“淩某並不抵賴,那是因為他為了覬覦一個告老京官的一顆夜明珠,竟然一夜之間,殺死事主全家一十七口,連三歲孩子都不肯放過,可說喪盡天良,天人共怒,我和管二弟要他投官自首,他不但不聽勸告,還使用歹毒暗器,企圖殺害我和管二弟滅口……”
“本來嘛,拳頭打出外,手臂彎進裏,自家兄弟,總該幫襯自己人,你們兩個臂膊卻是往外彎了。”
柳鳳嬌冷厲的道:“如今這些話說了也是多餘,我丈夫被人殺了,替夫報仇,這總應該的吧!”
她沒待淩千裏開口,接著道:“我苦練十年,下山之日,才知道白雲觀的老道,狗咬耗子,竟然送了你一把木劍,家師再三叮囑,要我莫去招惹那老雜毛,所以我隻好派人送個信給你,說是關外的紫衣煞神要向管老二尋仇,一家雞犬不留,這一來你準會把木劍送還老雜毛,求他伸手救你二弟一家,總算找沒料錯,現在你木劍不在身邊了吧?”
淩千裏聽說紫衣煞神向管二弟尋仇之事,原來竟是她捏造的,心頭不禁大怒,沉聲哼道:“木劍不在老夫身上,你待怎的?”
柳鳳嬌麵露殺機,一雙鳳目更是凶光大熾,冷聲道:“血債血還,今天你先還老本,至於利息嘛,我會向你家裏人去算的,你不是還有一個兒子麼?”
淩千裏氣得雙目圓睜,怒喝一聲:“妖婦,你果然心如蛇蠍!”
柳鳳嬌尖笑道:“你知道得已經遲了!”
這一瞬間,她麵色變得異常猙獰,話聲甫出,纖掌陡地揚起,朝淩千裏當胸拍來。
這一掌不但來快勢疾無比,而且也十分柔軟,五根塗了腥紅指甲纖細玉指,在一聲之中,還在輕柔的擺動,姿勢美妙已極!
淩千裏外號金翅雕,以指抓功夫見長,但一見對方出手,不帶絲毫風聲,顯然使的是旁門陰柔功夫了,急忙右掌豎立,朝前推了出去。雙方勢道都異常快速,眼看雙掌即將交擊,陡然間,柳鳳嬌拍出的那一掌,已然改變了勢子,一下從淩千裏掌下穿入,“拍”的一聲,擊在他肋上“促命穴”上。
淩千裏隻覺她掌勢如棉,並未用力,但一股陰寒之氣,驟然侵入體內,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噤!
柳鳳嬌一掌擊中,口中發出冷冷尖笑,曆聲道:“淩千裏,你認命了吧!”
這話聲有如厲鬼索命,令人聽了毛發直豎。
淩千裏雖覺她這—掌有些不對,但仗著數十年修為功力,暗中運氣封穴道,凜然喝道:“隻怕未必。”
柳鳳嬌冷哂道:“你不信就試試,我這第二掌就可撈回老本了!”
突然身形一晃,已經欺到淩千裏麵前,纖掌抬起,五指輕擺如前,又朝當胸插來。
淩千裏冷哼了一聲,右手朝外格出,左手一掌,迎麵劈去。他這一出手,頓時感覺不對,前後不過兩句話的工夫,那侵入休內的陰寒之氣,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已經滲透全身,雙手臂胳竟然僵硬得不聽使喚,因此右手自然沒有格成,左手一掌也沒有來得及劈出,柳鳳嬌塗著腥紅指甲的尖尖五指,已經“撲”的一聲,插入胸口。
淩千裏口中發出一聲悶哼,柳鳳嬌早已—記“裙裏腿”,把淩千裏身子踢開,尖笑聲中,綠影冉冉遠去!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自天而降,落到淩千裏身邊,這人正是白雲觀的木道長,他目光如電,注視著淩千裏胸口五個手指汨汨流出來的黑血,不覺長歎一聲,打著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已命二弟子啟元趕去淩家莊暗中保護,沒想到這妖女,竟敢在茅山行凶,老施主放心去吧,貧道遲來了一步,欠下你這筆人情,自會補償你的。”
說完,抱起淩千裏的屍體,騰身而去。
丹陽十裏牌淩家莊,是老鏢頭金翅雕淩千裏的故居。自從十年前淩老鏢頭收歇鏢局歸隱故裏,老屋修葺一新,偌大一片房舍,住的人可不多。
老鏢頭老伴早已過世,膝下隻有一子,取名幹青,今年剛十八歲。
老鏢頭退隱故裏,就很少過問家務,平日除了督促兒子練武,家中大小事情,全由追隨他二十多年的大弟子徐兆文掌管,家裏幾名莊丁,也是當年鏢局中相隨多年的趟子手。
老鏢頭在元宵那天聽到消息,說時關外紫衣煞神要向管二弟尋仇,這檔子事,老鏢頭最是清楚不過。那是十五年前,義弟雲中鶴管崇墀,護鏢出關,歸途投宿客棧,遇上一個彪悍凶徒強xx單身女客,那女客帶子一個三歲女孩,嚇得大哭起來,被那凶漢一把抓住,奮力擲出窗外,幸虧管崇墀雙手接住,才保住了小命,當時管祟墀激於義憤,以一記“劈卦掌”把對方擊傷,那人自稱紫衣煞神門下,聲言必報此仇。
那紫衣煞神乃是關外一霸,據說武功傳自異人,在關外號稱第一高手,管崇墀回到關內,曾把此事告訴義兄金翅雕。
如今,十五年後,紫衣煞神要找義弟報仇,而且又聲言要使管家雞犬不留,老鏢頭自思自己和管崇墀均不是紫衣煞神的對手,自然隻好親上茅山,去求木劍道長了。
這是老鏢頭金翅雕親自趕去茅山的第四天,傍晚時分,淩家莊大門前,來了—個花白頭發,身穿青竹布衣裙的老婆婆,左手挽著一隻竹籃,舉手輕輕叩了兩下門環。
兩扇大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四十出頭的莊丁,朝青衣老嫗打量了一眼,問道:“老婆婆,你找誰?”
淩家莊的莊丁,都是昔年跟隨老鏢頭多年的趟子手,眼皮子寬,一眼就覺得這位青灰老嫗年事已高,但站在門口,毫無龍鍾老態,心中便自有些犯疑。
青衣老嫗朝他笑了笑道:“管家,老婆子是給淩少爺送信來的。”
那莊丁道:“老婆婆是給誰送信來的?”
青衣老嫗眼中露出詭笑,說道:“老婆子隻有一個人,自然是給我自己送信來的了。”
莊丁看她神色詭異,問道:“那麼老婆婆你的信呢?”
青衣老嫗忽然伸出一隻又白又嫩的纖纖玉手,笑道:“信在這裏。”
手掌迅快地按上了莊丁胸口,人也跟著湊上一步,低聲道:“今晚二更,雞犬不留,就是這兩句話。”
那莊丁出身趟子手,自然也是行家,—看對方伸手按來,立即迅快的後退了一步,口中大喝一聲:“你……”
青衣老嫗早已收回手去,笑道:“好啦,老婆子信已送到,我可要走啦!”
那莊丁突然張嘴噴出—口鮮血,自知傷得不輕,慌忙一手按著胸口,轉身往裏急奔進去。
剛奔近帳房門口,就見徐兆文舉步走出,口中隻叫了聲:“徐大爺……”
就噴出一口鮮血,人已砰然倒了下去。
徐兆文吃了一驚,喝道:“周武,休怎麼了?”
他是金翅雕淩老鏢頭的大弟子,追隨師父走南闖北二十多年,自然見多識廣,一看周武左手按胸,急奔進來,此時噴出一口鮮血,就昏死過去,臉如金紙,氣息微弱,分明傷勢極重,急忙俯下身去,出手連點了他兩處穴道。
周武悠然醒轉,目光滯鈍,喘息著道:“大……爺……她說……”
他隻說了四個字,又突然告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