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鴻宇走到公用電話亭,給李春雨打了傳呼。
李秋雨便站在旁邊,兩隻像是會說話的眼睛肆無忌憚地在範鴻宇臉上身上瞄來瞄去,依舊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得範二哥渾身寒毛倒豎。
範鴻宇忽然發現,真正讓男人“膽寒”的,不是能殺人的目光,而是李秋雨現在這種莫名的眼神,帶著點嘲諷,帶著點好奇,帶著點促狹,甚至,還帶著點曖昧。能殺人的目光,隻會激起範二哥熊熊的鬥誌。李秋雨這種眼神,卻真的讓人膽戰心驚。
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她下一刻會幹什麼!
未知的,不能掌控的“力量”,總是令人心神不寧。
範二哥便忍不住掏出煙來,叼在嘴上,就要點火。
“哎,範處長,請注意,這裏禁止吸煙!”
李秋雨不緊不慢地提醒了一句,嘴角的促狹之意更濃。
範處長猛醒,悻悻地取下香煙,嘴裏嘀咕了一句,至於嘀咕的是什麼內容,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完全是無意識的動作。
好在李春雨的電話很快就回過來了,範鴻宇連忙抓起話筒,有點手忙腳亂。
“喂,尋歡,你妹妹到了,在機場呢,被我逮住了!”
範鴻宇在“逮”字上咬得比較重。
李春雨大大鬆了口氣,說道:“好好好,哎呀,可把我急得……讓她接個電話,我好好訓她一頓。”
範鴻宇笑著搖頭。
不管什麼時候,李二少總是忍不住要裝一下。
他敢訓小魔女才有鬼了!
“李姑娘,令兄說要好好訓你一頓!”
範鴻宇二話不說,將話筒伸向李秋雨。
“……”
電話那邊,李春雨立時就鬱悶了。
這神馬朋友?
李秋雨款款地接過了話筒,懶洋洋地叫了一聲:“李二少,想要怎麼教訓我?”
“嘿嘿,秋雨啊,這就是你不對了……你要出去玩,你好歹跟哥吱一聲啊,對不對?哥送你去。這樣子咱爸咱媽就不擔心了是不是?跟你說啊,咱媽今兒都沒去上班呢,專一在家裏生氣……”
“誰叫他們一天到晚關著我啊?我又不是金絲雀,我已經長大了!”
李秋雨扁了扁紅豔豔的雙唇,很不爽地說道。
“哎喲我的小祖宗,那不是關著你,那是關心你,懂不懂?趕緊的,給家打個電話。你不想讓咱媽連中午飯都吃不下吧?趕緊趕緊!”
“不打……她待會罵我!”
李秋雨猶豫了一下,臉上難得露出了“怕怕”的神色。
“要不你給她打個唄,就說我已經到了洪州,範鴻宇已經接到我了,她就不擔心了。”
“妹妹,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這電話,非得你自己打。咱們誰打都不頂事。不信你問範鴻宇,看他敢不敢打這個電話?怎麼說,大家都是好朋友,人家答應給你資助二十萬,夠意思了。你不能害他吧?做朋友,得講義氣!”
李春雨在那邊跳著腳的叫,苦口婆心地勸。
這話明顯有了效果。
李秋雨本質上,和她哥哥是一樣的性格,隻是男女有別,表現形式有所不同。李春雨一提到“義氣”二字,立馬就打動了小魔女。
小魔女可以瘋,可以彪悍,可以睥睨一切,但也有底線,那就是不能不講義氣。
這是在京師紈絝圈子裏立身的根本。
甚至可以說是在任何一個圈子裏立身的根本,官場除外!
“行,你甭說了,我打這個電話。”
李秋雨幹淨利落地說道,“哢噠”一聲就掛斷了,然後開始撥號碼。
範鴻宇向一旁讓開兩步,自然是表示不想“偷聽”她講電話。就這麼站在旁邊眼睜睜看著她挨罵,小魔女臉上須不好看。
這種剛剛成年,自以為長大了的小姑娘,最在意的就是個麵子。
電話一撥就通,一通就有人接聽,可以想見,熊豔玲幾乎一直都坐在電話機旁等著的呢。
“媽……”
電話接通的瞬間,李秋雨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驕傲的小模樣悠忽不見,換上了甜甜的笑容,聲音有點怯生生的,帶著撒嬌和求懇的意味。
僅僅一個字,就能表達出如此豐富的感情,而且還隔著電話線,範鴻宇歎為觀止。
電話那邊不吭聲。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電話那邊的人一個字都沒說。
李秋雨益發能夠肯定,那邊就是她老媽。
“媽……”
撒嬌和求懇的意味更濃鬱了。
“不要生氣了嘛……”
“秋雨,你去哪啦?”
又沉默了一會,熊豔玲終於徐徐開口了,語氣平靜,一如往昔,聽不出她在生氣。
“媽,我沒去哪,我就是……我不是早就跟您說了嗎?我想去益東,給那些孩子們做點事。您看過照片的,孩子們多可憐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