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聽這聲音很是熟悉,一時未想到是哪個熟人,可明顯是對自己極為不滿,是以想幹擾會議的正常舉行,因此嚴厲喝道:“哪位朋友前來與在下開這種玩笑,還望出來一見!畏畏縮縮,不是好漢作風。”
話音未落,人群中經已翻越出一道身影,輕功很是飄逸靈動,不過兩個墊步,便從台下直接躍到了石台之上,眾人定睛一瞧,識得的人莫不驚呼,蕭峰也是一凜,來者不是他人,正是前些日子在客店打鬥過一番的慕容複。蕭峰一見是他,也頗為驚奇,慕容複何以突然在如此多人麵前明目張膽與自己作對,當日少林寺前早已被自己一招擒獲,摔得人仰馬翻好不狼狽,此次竟然又單人匹馬前來挑釁,實令人不解,可依舊拱手道:“原來是慕容公子,上次客棧一別,別來無恙。今日蒞臨,不知有何指教。”
慕容複想到當日與司馬克兩人合力圍攻蕭峰,仍被他逃脫,不免有些麵紅,不過又想到場下群豪不會知道這件事情,是以也就不再縈懷,微微一笑,回了一禮:“蕭大俠客氣。小弟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武林的安危存亡,畢竟我慕容家也是中原武林的一份子,休戚相關,一損俱損,你雖未派貼請我,可事情如此緊急,小弟作為一個有點薄名的江湖人,又豈能不管不顧?”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且並未提及西夏侵宋的事情,也就讓大家暫時忘了他被揭穿是燕國後人的身份,而是以武林中人的視角來看待他,台下一時間議論紛紛,大多對慕容複抱有質疑,更樂意支持蕭峰,可少林一派卻隻是沉吟不語,絲毫不表露立場,不免令人有些驚奇,唯獨慕容複看在眼裏,明白少林是顧及丐幫勢力,同時又感念自己為少林辦了件要事,因此不便明麵表態支持哪方,隻得沉默。
蕭峰聽了慕容複的回答,皺了皺眉:“哦?這樣看來,慕容公子對於此次大會,應該是有不少高見了,不如一一說來,我們洗耳恭聽。”底下的看客也都好奇慕容複此番到底所為何事,想他說個明白,是以也一並起哄道:“對,洗耳恭聽。”
慕容複仍是保持之前的優雅風度,笑容可掬,回應道:“高見就不敢當,不過想法倒確實有些,正如我頭先所說,蕭大俠此番做丐幫幫主,又連帶著調動武林各門各派為你所用,這等權勢,是不是該有所控製呢?”
蕭峰聽到這裏,心中不免怒氣上升,沉著臉說道:“慕容公子言重了!在下絕無這個意思,也不想獨攬大權,一切大小事務,還交給大家一塊商議。”
慕容複中間插道:“然後交給你最後決定,那不還是一回事麼。”說罷哈哈一笑,瞧著蕭峰麵色鐵青,心下大感快意。
此時丐幫弟子見幫主如此遭戲,已經按捺不住,紛紛開口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又忘了當時少林寺前被我們幫主打的像孫子一樣的時候了,今天還想再試試?”一旁圍觀的群雄哄笑,想起那日慕容複被蕭峰所擒,的確狼狽不堪,十分有損南慕容之名,也就因為這件事,江湖日後就極少再有將二人對立相比的了,皆是認為慕容複是沽名釣譽之徒,名氣雖大,本領有限。
慕容複若是以往聽到這種話,必定氣的無法自已,非得將說話者揪出來懲治,可今日是有備而來,種種羞辱之言也都算在其中,料到會有人如此嘲諷,是以並不覺如何氣憤,隻是淡淡一笑,說道:“當日是在下技不如人,沒什麼可說,不過今日前來,倒的確是有意向蕭大俠再次領教,還望成全。”
台下又是一陣謾罵,“不知廉恥。”“自不量力。”“挨打沒夠。”各種惡言一一出口,慕容複權當沒有聽見,隻麵對著蕭峰,兩相注視,彼此都未開口,卻似乎有著無聲無息的交流。
蕭峰此時心中並不如其他幫眾一樣輕鬆,以慕容複的性格,既是知道武功勝不過自己,沒理由又來自取其辱,這才短短一年不到,就算是苦練什麼絕世武功,也沒法突飛猛進,更何況數月以前自己已經與他動過手,並未見有什麼長足進步,此次竟然敢正麵挑戰,恐怕另有圖謀,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到底所為何物,是以隻能是凝眉苦思,沉吟不語。
倒是台下的呂章長老心思縝密,猜到慕容複必定另有所圖,是以大聲問道:“不知慕容公子要與我幫主比武,若是真的勝了,又當如何?不會是想頂替幫主的位置號令群雄吧。”說罷在場諸人皆是哈哈大笑,一是覺得慕容複根本無法勝過蕭峰,二是蕭峰威望如日中天,比起他要強上許多,豈是一場比武便能扭轉的。哄笑之間,蕭峰一揮手,示意眾人收聲,登時全場肅靜。蕭峰開口說道:“好,慕容公子,我便陪你比一場,不過正如頭先呂長老所說,你此番前來攪局,所為何事,還要明白的說出來,否則的話,就算贏了蕭某,你也出不了洛陽城!”言語擲地有聲,威勢顯赫,十分攝人心魄,可慕容複似乎並不以為意,依舊風度優雅,一派雲淡風輕之態,接著說道:“在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中原武林還輪不到我來領導,不過要是連我都沒勝過,那恐怕就更不配領導中原武林。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蕭峰心下了然,這是完全衝著自己而來,隻為了不讓自己有統率群雄的權力,這事情本就非蕭峰所願,是以也並不在乎,可慕容複這等心思定是有其他圖謀,說不定也是想趁機分化各門派的關係,使大家全部起了爭位之心,互相廝殺,這樣一來出師未捷,己方就已兵敗了。想到這裏,更覺不能令慕容複陰謀得逞,是以再不遲疑,喝道:“那便請慕容公子賜教。”說罷擺出等待慕容複進招的防守姿態,示意其隨時可以出擊開戰。
慕容複見他空手以對,自己便也卸下腰間長劍,隨手扔在一旁,二人就此相對而立,一場大戰便要開始。
此時台下議論紛紛,“都說南慕容北喬峰,你說會不會這次真的讓慕容複贏了喬幫主一招半式,那丐幫以後可就沒臉見人嘍。”
“你懂什麼,喬幫主武功絕頂,豈是慕容複所能匹敵,上次少林寺已經說明問題了,喬幫主收拾他,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再輕鬆不過了。”
“就怕此一時彼一時。”
“胡說......”
隨著台下的不停爭議,慕容複與蕭峰也開始了真正的對決,其實若論起一對一的公平之戰,兩人還從未有過,有的都是合力圍攻或趁虛而入,此番比試方是一次堂堂正正的南北大戰,是以蕭峰雖是成竹在胸,卻也依然不敢小覷。
慕容複首先出招,躍向蕭峰,使出擒拿手功夫直取蕭峰的琵琶骨處,蕭峰見他來勢洶洶,豈能怠慢,也飛快的閃身以避,一個縱身,便脫離了慕容複的攻擊範圍,慕容複也知無可能一擊奏效,是以雖被蕭峰避開,卻也覺得平常,繼續不慌不忙的出招,雖然身法靈動無比,可蕭峰畢竟武藝絕頂,仍是不易被他抓住,是以幾個回合下來,蕭峰總是與慕容複的攻勢擦肩而過,仿佛是有意戲弄,意在令慕容複狼狽出醜。
慕容複顯也料到這點,是以停止攻勢,轉攻為守,由主動一方變為被動,令蕭峰前來進招,蕭峰自是毫不客氣,甫一出手,便暗運畢生內力,融合在掌法之中,使出一招看家本領,降龍十八掌中的飛龍在天,身子躍向半空,由上及下朝慕容複拍落,掌風淩厲,眼見威力甚是不凡,似乎一招就要將慕容複斃於掌下一般。實則慕容複雖內力不如蕭峰,可身法仍不差很多,主動出擊時也許打不到蕭峰,可作為防守,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為蕭峰所製,蕭峰自也明白這一點,因此隻待一擊未果就改變位置,連拍第二掌,令慕容複避無可避。
誰知慕容複竟未躲閃,而是雙手朝上空拍去,與正落下的蕭峰雙掌對接上去。這種硬碰硬的打法,非得是內力旗鼓相當的人才可嚐試,如果一方功力弱上一階,那麼很容易令筋脈被對方震碎,死在當場,是以蕭峰見慕容複敢如此出掌硬接,也是說不出的驚異,兩掌相對,蕭峰正要出力打破慕容複的防守,卻覺得掌力被反震一般,盡數回到了自己身上,頓時大驚,可為時已晚,落將下來之時踉踉蹌蹌,險些跌倒,中原群豪看著都很是驚奇,議論紛紛。
“剛才是怎麼回事,喬幫主打慕容複那一掌怎麼對慕容複沒什麼影響,凡是給他自己弄得差點兒摔倒。”
“你懂什麼,這是喬幫主的戰術,要的就是這種令人無法預判的攻勢,每一招每一式都出乎你意料之外,你瞧著吧,說不定下一回合,慕容複就得被喬幫主的降龍十八掌打到吐血。”
台下各種議論比比皆是,台上二人則嚴陣以待,蕭峰心裏驚訝之感已是無以複加,實在不知道慕容複究竟有何本事,竟能將自己的掌力化解,更反噬到自己身上。再出招時,已不如之前一般無懼無攔,而是小心翼翼的迂回慕容複身側,打算一拳擊中其左肋,才一碰到,又是覺得勁力化為無形,隻是不如上次那般反噬自己的厲害,因為這一拳擊出使得是自己天生勁力,而非內力攻擊,是以落在自己身上時,也僅僅手中微微一麻。可兩招下來,蕭峰已經看出慕容複是在借力打力,類似於慕容家祖傳的神功鬥轉星移,可是蕭峰對鬥轉星移有所了解,在內力不如對方之時,無論如何轉移,都是徒勞無功,隻有麵對比自己實力弱或是旗鼓相當之人,才可施展出這門武功最大的妙處,但眼前慕容複這種打法,看似出於鬥轉星移,但內裏又別有洞天,不知是什麼武功,自己從未領略,更無妙法應對,隻得轉攻為守,令慕容複主動露出破綻,自己再憑借過人的經驗跟功力將其製服。是以向後一退,停了下來,隻待慕容複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