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對的武力鎮劾與十分清楚的事實麵前,不管是心甘情願還是不得已,國都的貴族仕人和百姓們,都默認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皇帝也就順應民意地同意了太子的請求----廢太子李誦為賢王。太子妃為賢王妃,舉家遷徙到劍南西川節度治下的資州養閑治病。賜封食邑百戶,仆役三十人,由朝廷委派成都府負責賢王一家的一切開支用度,按親王標準賜養終生。
老頭坐在龍椅上,聽著宣旨宦官念著自己頒布的這一道聖旨,麵如死灰。
朝堂之上。也是安安靜靜的。
太子告病,漢王站在百官之首。在他身後,就是宰相陸贄、裴延齡、竇參、王丕、王叔文等人和其他朝中官員。武元衡現在還隻是漢王府長史,都沒資格上朝。在另一行武將班列中,則依次是馬燧、李懷光、李晟、楚彥。從這邊可以看出。漢王的勢力是占據了絕對優勢。雖然在文官仕人那一邊,漢王地人數並不太多,但是現在,太子自己不再爭奪自己退出了,所以。他也沒了什麼競爭對手。那幾個宰相雖然對漢王都談不上有什麼好感甚至是還有些反感,但經由太子的親自勸說,他們也改變了一些觀念。同時。二十餘萬大軍和明擺在眼前的事實,也讓這些人沒了什麼選擇。
朝廷之上所謂的議事,其實已經沒什麼可議的了。皇帝老頭頒下地最後一道聖旨,就是改立漢王為太子儲君,即刻入主東宮。
一切看來,都是順其自然的事情了。
大明宮裏,舉行了盛大的冠冕之禮。蕭雲鶴脫去了身上的紫色鹿龍袍,換上了黃色袞冕服。一係列的祭天拜祖活動層出不窮。足足折騰了好幾天。
曆來,重立儲君這樣地事情,可是一個王朝最為忌諱的事情。儲君是國之根基,將它根換了,無異於將整個國家都來了一次洗筋伐髓的劇變。對於有可能發出地一切變故。蕭雲鶴都做好的心理準備,隨時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是就目前來看,至少關內一帶在二十大軍的鎮劾之下,還算安穩。
一君立,一君廢,自古皆然。李誦帶上了家眷,準備離開國都了。為了不擴大影響引起騷亂,他特別挑了個時間,在半夜離開國都城。守備國都九門的馬燧,自然破例在半夜為他開啟城門。
國都城開遠門外,十裏道亭邊。
馬燧親自護送著太子,送到了這裏。陸贄、王丕和王叔文和其他一些東宮的舊僚,也跟著送出了十裏,依依不舍,淚染衣襟。李誦與他們執手相別,也頗有幾分傷感。
“馬大帥,陸先生,你們都回去吧。送君千裏,終有一別。”李誦麵帶微笑,對這些人說道,“小王感覺你們的一腔好意,自當銘記一生。”
陸贄濃眉緊鎖黑須輕揚,凝重的拱手拜道:“太子……一路保重!”
“我已經不是太子了,是賢王。”李誦依舊麵帶微笑,說道:“陸先生,從今天起,你們要竭盡所能,輔佐我太子皇兄。他是英主,也是任人為賢的智者。相信你們在他地麾下,能立下更多功勳,不枉此生。馬大帥,二位王先生,你們也要好好的效忠太子皇兄,為大齊盡到你們的職責。”
馬燧等人紛紛拱起手來,與太子拜別。
正在此時,眾人身後傳來一片馬蹄聲響。回頭望去,一彪黑衣墨甲的鐵騎奔騰而來。領頭的,是一個穿著亮白胡服地青年----居然是新任太子!
“皇兄……”李誦愣住了。
蕭雲鶴沒有穿黃袍,一來是怕招搖,二來也是不想有炫耀刺激李誦的意思。他落下馬來走到李誦身前,看了眾人一眼,說道:“賢王就不把我當兄弟了麼?大半夜地悄悄離開,也不派人通知一聲。”
李誦拱起手來,說道:“皇兄有傷在身,再加上新進入主東宮,事務繁忙……臣弟,不敢打擾。半夜出城,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騷亂。還請皇兄恕罪。”
“嗯……”蕭雲鶴輕輕的點了點頭,看了旁邊眾人一眼。馬燧等人十分自覺的退後了許多步。
“李誦……”這是蕭雲鶴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
李誦輕輕的怔了一怔,慌忙拱手道:“皇兄有何訓誡?”
“此去西川,路途艱險關山阻隔,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到了西川,就寫信來報個平安。我帶來了一百名飛龍騎。他們都是在蜀道險地上馳騁慣了的人。我讓他們護送你一家入蜀,也好有個向導和護衛。”蕭雲鶴說著,將自己披在肩頭的錦袍披風取了下來,說道,“蜀地濕氣重,我們北方人去了,容易惹上濕氣。這領錦袍。是我在成都地時候,漢王妃用東女國的手藝親手為我裁製的,穿著很舒服,也很適用。今天,送給你。”
“這……萬萬不可。這是皇嫂送給皇兄的東西呀!”李誦連連擺手拒絕。
“來。穿上。”蕭雲鶴堅持的親手為他披在了肩頭,並且係好了絛帶。看了幾眼,笑道:“很合體。我們兄弟二人,身裁還真是差不多。”
李誦略有些激動的說道:“愚弟……怎麼能奪皇兄所愛之物?”
“沒關係。你那皇嫂知道我是把東西送給了你,也不會說什麼。大不了再為我裁製一領就是了。”蕭雲鶴微笑說道。
李誦心中微微發怔。暗自想道:他明明知道,我對獨孤氏的女人……有特殊地感情,還將這領袍子送給我。不得不說。你的確是有著非凡的器量和胸懷……唉,在這一點上,我是遠遠不如你的。你越是這樣大度弘雅,我越不好意思再惦記著那個女人了。
“多謝皇兄。”李誦鄭重的拱起手來,說道,“請代愚弟問候皇嫂和世子,祝他們一世平安。皇兄留步,愚弟就請告辭了。”
馬燧等人看到李誦轉身朝車上走去。也紛紛走上前來,拱手拜別:“賢王一路平安!”
“多謝諸位,請回吧!”李誦站在馬車地車轅邊,朝他們大聲說道,“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一百名飛龍騎勇士。護送著李誦一家人的車駕,緩緩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馬燧等人。有些尷尬的站在那裏。蕭雲鶴對他們笑了一笑,說道:“我們也都回去吧。別這麼看著我,你以為我會怪你們麼?恰恰相反,你們不忘故恩前來十裏相送,我很佩服你們的忠義誠實。你們也不要擔心賢王什麼了。他到了蜀地,肯定會過得很好。”
馬燧等人稍事鬆了一口氣,拱手拜了下來:“多謝太子大人!”
太子大人?蕭雲鶴心中輕輕微笑了一聲:聽著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了。
眾人起身返回國都。蕭雲鶴和獨孤凡二騎走在前麵,馬燧等人跟在後方。
獨孤凡現在已經是太子的帖身護衛了。為了照顧他地習慣,蕭雲鶴請將作監的匠人,專為他量身打造了一副盔甲。其中最特殊的,莫於是頭盔了。原本明光甲頭盔露出地麵部皮膚就不太多,他那一副在麵門上還蓋了一層暗金色的薄甲,將麵部遮擋了起來。雖然看上去依舊是冷漠的金屬表情,但遠不如以前那個青銅麵具看上去那麼冷酷和陰森了。每逢陪同太子出門,獨孤凡就會穿上這一副鎧甲從旁護衛。搞得現在整個國都城裏的人,都把這個鐵麵將軍當成了新任太子的標誌物。
待離得眾人稍遠了一些,獨孤凡甕聲說道:“你怎麼不告訴李誦,他之前看上的那個獨孤氏,也就是漢王妃的姐姐,其實是個男的?”
“有必要麼?”蕭雲鶴笑了一笑,“就讓他心裏留個念想好了,雖然隻是毫無意義地念想。我要是說破,他就太難堪了。有時候,善良的謊言,也未嚐不是好事。至少比告訴他殘酷的事情,要有用一些。”
“你還真是無聊。”獨孤凡沒好氣的頂了一句。他可沒有因為眼前這個人的身份改變,而改變了自己地態度。依舊還是那副不冷不冷硬梆梆的樣子。
蕭雲鶴嗬嗬地笑了一聲,拍馬朝前奔去。獨孤凡那一劍並沒有傷到要害。加上他體格異於常人,這些日子下來,身體已經基本無恙。現在騎起馬來,也沒有了什麼傷痛感。
徑入國都,直到皇城。數道大門為他依次而開。東宮重明門前,新任東宮六率的大都督宋良臣,像一尊黑神一樣的矗立在大門邊,雷聲巨吼:“恭迎太子大人回宮!”在他身後,數百名在此戍衛的飛龍騎將士,跟著一起大吼迎駕。
“辛苦了,宋良臣。”蕭雲鶴麵帶微笑,“還習慣這個差事麼?”
宋良臣呲牙裂齒的笑道:“能跟太子大人在一起,什麼樣的差事都能習慣。東宮是個好地方哇,又大又漂亮,哈哈!”
蕭雲鶴也嗬嗬的笑了幾聲,就準備騎馬往裏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將宋良臣招手叫到了一邊,說道:“你的小妖精呢?”
“呃……”宋良臣頓時發窘了,嘿嘿笑了幾聲,說道:“太子也知道咱們的事兒啊?”
“少廢話,快說啊?”蕭雲鶴忍俊不禁想笑。
“帶到國都了哩!”宋良臣嘿嘿的低聲笑道,“就在俺軍營裏。俺準備娶她過門兒了。”
“行。稍後我讓武元衡替你們挑了日子,把事情給辦了。”蕭雲鶴笑道,“再賜你一棟宅子。怎麼說,也是當大將軍的人了麼!”
“哈哈,多謝太子、多謝太子!”宋良臣大喜過望,趴到地上就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