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老驥伏櫪(2 / 3)

“北伐之事你就不必擔心了,安心養病才是重要。”蕭雲鶴心裏也清楚。像李晟這樣地人,一向是虎倒威不倒。現在這個樣子,恐怕真的是難以痊愈了。畢竟已經是六七十歲的人了。

“陛下,老臣有一言,不得不當麵對陛下說。”李晟神色凝重地說道,“若是說得不對,陛下就請治老臣之罪吧!”

“恕你無罪。但有何言,說來無妨。”蕭雲鶴正色的說道。

“謝陛下。”李晟悠悠的說道,“陛下正當壯年,風華正茂,老臣本不該提起這樣的話來。可是……東宮乃是國之根基萬民所望。宜早早定下人選,明確國儲方能讓萬眾歸

蕭雲鶴一點也不驚訝,點了點頭說道:“朕就知道,你會說起這件事情。滿朝臣子,都不願意當著朕的麵說起這樣的事情。也唯有你李良器,敢於如此直言。”

李晟苦笑了一笑,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蕭雲鶴不悅的慍道:“良器何等英雄人物,何以輕言死字?”

“天命如此。老臣的身體,自己清楚。這一場急襲而來地嚴寒,就是老臣的催命符。”李晟說道,“自古皆有死,死又何妨。讓老臣欣慰的是,犬子李,與徒兒房慈、徐戰,都已成器,可堪一用。老臣就算是命歸於天,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他們大可以代替老臣,繼續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此事不必再提。你安心養病,一定要好起來。”蕭雲鶴的心裏突然有一點酸。眼下地這種談話,就像是商討李晟的後事一樣,讓他心裏很不舒服。

“老臣遵旨……”李晟不得不調轉了話鋒,說道,“陛下,老臣唯一放心不下地,就是東宮。東宮一直空虛,滿朝大臣的心也就飄搖不定。陛下當盡早明確東宮才是。”

蕭雲鶴皺著眉頭尋思了許久,說道:“良器,你我雖是君臣,卻是莫逆之交,親如兄弟。東宮之事,是大齊的大事,也是朕的家事。你可願意以朕的兄弟身份,說一說誰是更合適的東宮人選?”

“這!……”李晟頓時一下瞪大一眼睛,神情駭然。

“怎麼,連你也不好說?”蕭雲鶴戲謔而又無奈的笑了一笑,說道,“還是不敢說?”

“回陛下話。老臣的確是不好說,也不敢說。”李晟也不否認,神情肅然的說道,“老臣也看出來了。陛下在努力的平衡著三位皇子在後宮的勢力平衡。朝中的勢力,也漸漸的歸到了三位皇子身邊。其實,這也是有利,而又弊的事情啊!”

“利是什麼,弊又如何說?”蕭雲鶴追問道。

李晟有點累,悠了一口氣,說道:“這利嘛,自然是不必說。實力均衡,就可以防止大權獨攬的大臣出現,可以避免強烈而惡性的黨爭給朝廷和國家帶來損失。可是這弊……”

“有話就講。今日是兄弟私談,不是君臣對話。”蕭雲鶴說道,“不管你說什麼,朕都不怪你,也不會治你的罪。”

李晟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陛下,凡事皆是有利有弊。陛下登基這幾年來,朝中的局勢一直呈現祥和、穩定的局麵發展,那是因為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那就是重振大齊。本來陛下就是個任人唯賢的明君,朝中大臣多是忠良賢能之輩;再在這個核心動力的鞭策下,都沒有太多的心思玩弄那些勾心鬥角的權術問題。而且這幾年來,大齊屢生大事疲於應對,於是朝臣們都非常的團結,沒有出現明顯的黨爭與伐異。可是現在,大齊九州已經歸於一統,重現昔日盛唐景象隻是時間問題。常言有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如何在和平的環境下依舊保持穩定發展,是陛下今後幾年必須要做的事情。”

“說得不錯,很好。”蕭雲鶴由衷的稱讚道,“良器,你雖然是行伍出身,卻有這樣卓越的政治遠見,朕由衷的感佩。你的話,也讓朕想到了大齊初年的貞觀之治。當年,太宗皇帝引領一幫臣子創立了貞觀大齊,那是何等的令人神往。可是到了太宗晚年,朝中的局勢也變得緊張而又混亂起來。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國儲之爭。太宗皇帝是個明君這不用提,可是在子侄後嗣的問題上,他處理得並不是太好。可以說,太宗是個好皇帝,但不是個好父親。朕一直以太宗皇帝為榜樣,但同時也想過要杜絕他所犯過的那些錯誤。”

李晟頓時激動的點頭說道:“陛下能有這樣的胸懷和認識,老臣真是非常的高興。不瞞陛下說,在老臣的心中,陛下絕對不輸與本朝太宗皇帝,甚至過之而無不及。老臣雖然隻是一介武夫,卻也酷愛讀書,尤其是史書。嚐聞聖賢有言,讀史以明誌。借鑒前人的得失因果。就可以明白當世的興衰榮辱。老臣能想像得到,景興大齊,定然會超越以往大齊地任何一個時代。這一切,還是陛下在一副亂攤子以上建立起來的,是何等的不容易。老臣活了六十多歲了,平生很少服人。陛下,是老臣最敬仰也最佩服的人!老臣也由衷的希望。陛下能夠創立一個曆代明君所不能及的盛世大齊皇朝,千秋萬代霸業永固!老臣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心中最擔心地,是我景興大齊的儲君是不是已經有著落?”

蕭雲鶴拉過李晟的手握在手中,輕輕的拍了拍。感慨的說道:“良器,你為了大齊,為了朕,真是鞠躬盡瘁了。你現在,就像是一個老人。在巴望著自己地兒子、孫子能盡快安家。朕非常體晾你的心情。可是說實話……這立儲之事,朕現在還不太想去辦。”李晟頓時有些失望,隨即又問道:“陛下。老臣鬥膽,能問一下原因嗎?”

“當然可以。朕說過了,今日我們是兄弟閑聊,不是君臣對話。朕的事情,也就是你的事情。”蕭雲鶴說道,“不過,在朕回答之前,也要先反問你一個問題。…”

“陛下請說。”

蕭雲鶴說道:“良器以為。朕現在所有的三個兒子當中,立誰為儲更為合適?”

李晟知道皇帝會問這個問題,所以隻是略作思索,便說道:“盛世立長,亂世立賢。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蕭雲鶴微微一笑:“朕也知道。你會這麼說。獨孤淑妃為朕生地皇長子李鐸,的確是大多數人心目中理所當然的國儲。盛世立長。亂世立賢地說話,也很有根據。”

“難道陛下認為,這有什麼不對嗎?”李晟疑惑的反問。

“這沒有不對。朕也沒有說,李鐸不可立。”蕭雲鶴說道,“但同時,朕也沒有說,非立李鐸不可。”

“陛下,你這……”李晟苦笑道,“不是等於什麼也沒有說嗎?”

“嗬嗬,良器你別生氣,不是朕故意這樣搪塞你。這,其實就是朕心中最深切的想法。”蕭雲鶴說道,“曆來,君王立後,總是被一些固有的思維和說法所束縛。大齊步入景興年後,基本上已經是告別了亂世,迎來了和平的年月。這個時候,大多數的人,尤其是仕子文人和大臣貴族們,都會一致擁戴皇長子為儲君,這是很容易出現的狀況。獨孤淑妃本來是出身蠻邦的,在大齊沒有任何地根基。可是現在,也有許多的朝臣和仕子們,樂意投效於她,就是看中了皇長子李鐸的身份。這些事情,朕知道是很自然的事情,當然也不是說就是反感了。但是,如果李鐸將來不成器,朕是一定不會立他為儲的。同樣地道理,李淮與李器,都有同樣的機會。但隻要他們不成器,也就都沒有機會。”

“老臣明白了。”李晟恍然道,“陛下是要……擇優而立?”

“說得不錯。就是擇優而立。既不是立長,也不是立賢。”蕭雲鶴說道,“這個優和賢,是有區別地。賢,是指賢能,比喻朕這種文韜武略。而優,則是品行為先,能力為輔,而且是在眾人之中最出色的。盛世之君,最重要的就是要德行好。否則,就會成敗家子兒。朕不指望朕的兒子能超越朕,能把大齊的版圖擴大一倍、兩倍或者多少倍。朕隻需要他給百姓們好日子過,不要胡作非為不要斷送江山,這就足夠了。”

“這……”李晟驚愕不已。原來皇帝,對自己的兒子這麼沒有信心?

蕭雲鶴嗬嗬的笑了一笑,說道:“良器是不是有點奇怪?為什麼朕對自己的繼位者如此沒有信心,對不對?恰恰相反。朕對他的這種要求,是最底線的、最基本的。如果連這些都辦不到,其他的也就不必談了。而且這種事情,說來容易,其實做起來卻未必會容易。因為朕這個皇帝站的高度,比前幾任先帝都要高。對朕的後繼者來說,是很難超越很有壓力的。當年,太宗皇帝也正是對自己的繼任者期望太高,所以弄得李承乾重壓之下難以喘息。盛名之下其實難符,於是讓他整個人都走了性了。朕想地是,一切順其自然,不可勉強。我們不能用朕的標準、甚至是超越朕的標準,去要求朕的後繼者。這沒什麼好處。也許他本來是具備這一能力的,在重壓之下,也會畏手畏腳甚至是產生逆反心理。最終一事無成。這一點上,太宗長子李承乾是最好的例子。”

“哦,原來如此。”李晟醒悟道,“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陛下是想再等一些年頭,多花時間來觀察。看哪個皇子最適合做皇儲,再考慮立儲地事情?”

“對。就是這樣的。”蕭雲鶴說道,“朕不會為了立儲而立儲。東宮裏頭,寧缺勿濫。你剛剛所說的勢力平衡的弊端,朕也能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你是在擔心。後宮那麼多皇子,今後這些年在朝中勢力如此均衡。一旦到時候國儲明確,沒有站對陣營的大臣。會遭到不可測地危機,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