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些該說的話。”墨衣的神色多有神秘,“陛下,臣妾知道,你對這個皇妹一直都特別喜歡。而且,當年她的出走,一直都是你心中地痛處。如今她回來了,你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她,對嗎?”
蕭雲鶴愕然地看向墨衣:“你……跟她說什麼了?”
墨衣咯咯的笑了起來:“陛下,臣妾可是很少見到你像現在這樣地緊張哦!看來,親情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是非比尋常嘛---你就安心啦!臣妾可不是長舌婦,不會搬弄事非胡說八道的。而且,文安公主是一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兒。其實,她心中早就釋然了。隻是一直有些拉不下麵子來呢!陛下,你是男人、也是兄長,是不是應該主動一點向她示好呢?畢竟,拋開君臣不說,你們是一家人,是兄妹嘛!陛下作為皇帝、長輩。是不是應該先拿出一點胸襟和風度來呢?”
“這麼說,文安不怪朕了?”蕭雲鶴有些欣喜,一把抓住墨衣的手。“真的?”
“哎呀,陛下你捏疼我地手啦!”墨衣嘻嘻一笑撞倒在了蕭雲鶴的懷裏,“文安公主就在大吉殿裏,等著你派人去傳召呢!”
“那好!你快去給朕傳召,讓她到武德殿來見駕!”蕭雲鶴欣喜過望,將墨衣摟在懷裏狠狠親了一口,“墨衣,你真是朕的賢內助呀!”
“女人和女人,總是好說話一些嘛!”墨衣得意地嘻嘻直笑,“陛下你該如何謝我呢?”
“那便……晚上再說吧!”
墨衣嘻笑的翩然而去。不久以後。文安公主就出現在了蕭雲鶴的麵前。
幾年未見,文安公主已經從一個含苞欲放的小姑娘。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可人兒。蕭雲鶴有些恍然如癡。心中想道:我那兕子長大成人,是不是也是這個模樣呢?
文安站在那裏,低著頭。一言不發。
蕭雲鶴幹咳了一聲:“燕兒,過來坐吧。”文安依舊沒有說話,靜靜的坐到了皇帝身邊來“這些年來,你過得好麼?”
“好。”
“看過父親了吧?”
“看過了。”
“路上辛苦了……”
“還好……”
蕭雲鶴有些發愣了,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麼說辭。
文安公主抬起頭來。眼睛裏已然噙著淚:“陛下。我不怪你了。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知道,其實你也很不容易、很為難、很矛盾。這些年來。我長大了,明白了許多的事情。我知道,當年如果勝負換個方向,父親和哥哥同樣不會放過你。我一樣會非常的傷心。這種事情,不是我能避免地,我注定了要傷心。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事情我已經看得淡了。隻要以後我們都能過得好,那就行了。”
“燕兒,你真是這麼想的?”蕭雲鶴略有點激動,“你真地不怪……我了?”
“嗯……”文安地臉龐上流下了兩行淚來,“淑妃娘娘跟我說了許多。說起你們在西川時的種種經曆,說起你的報負和理想,說起了父皇和哥哥當年做錯地許多事情,也說起了大齊的以前和現在。我知道,你是個好皇帝,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現在,連父親和哥哥都能不怪你了,我又憑什麼記恨你呢?”蕭雲鶴長籲了一口氣:“燕兒,你能回國都來,我不知道有多高興。你知道嗎,我得到江山、消滅吐蕃,加起來也比不上你們對我的寬恕與理解。在世人的麵前,我是高高在上地皇帝。可是實際上,我也是血肉之軀地人。我也需要親情,我也有感情。當年你的離去,是我心中永遠地一個傷痛。現在你回來了,就不要再走了,好嗎?國都是你的故鄉,這裏有你的親人,有你的家。”
“嗯……燕兒不走了!”文安哭泣起來,淚眼滂沱,“這裏是我的家!有我的父親哥哥們!”
蕭雲鶴也有些悸動,輕聲說道:“還有,你的小漠哥哥……”
“小漠哥哥?……”文安驚訝的看向皇帝,從他的眼神中品讀出許多的溫柔與慈愛。這個兒時的稱呼,皇帝居然還記得。
“小漠哥哥!”文安突然激動的呼喚了一聲,一下撲到了蕭雲鶴的懷裏,“小漠哥哥!”
“乖,我的好燕兒!”蕭雲鶴緊緊抱著文安,差點也湧出一些淚來。
三天以後,禦醫急報,太上皇怕是不行了。
蕭雲鶴帶著家人趕到,齊齊跪於榻前。
太上皇回光返照,支起一隻手來:“皇帝……”
“兒臣在此!”蕭雲鶴急忙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兩隻手,握住了的那一隻手。太上皇的眼睛隻能睜開一道兒縫了,渾濁沒有焦距的看著皇帝:“我終於是要走了,解脫了……不管怎麼樣,謝謝你這些年來的厚待和照顧。你是我們老李家的驕傲,是天下人的好皇帝。我過去見到了老祖宗們,會告訴他們。你很出色,很不錯。”
“嗯……”蕭雲鶴無言以對,隻能緊緊握著太上皇地手。
“快立儲吧……”太上皇艱難的轉過頭來。看向跪在榻前的那些孫兒們,說道,“太子乃國之根基,當早立以正人望。別再像我當年那樣糊塗啦……早點立下太子,培養其威望德性,有助於人心穩固江山穩定。”
蕭雲鶴心中飛快地一動,彎上腰來輕聲道:“父皇,兒臣當立誰為儲?”
太上皇停頓了半晌,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景興太平盛世,需要的是文治賢明之君。來延續你取得的輝煌。其實,隻要你用心。以你的能力和你的妃子們的德行。從現在開始著手,哪個皇子都能培養成合格的儲君,你並沒必要為難的去選擇。亂世立賢。盛世立長,唯此而已……”
“嗯,兒臣知道了……”蕭雲鶴緩緩抬起頭來,看向跪在身前的妃子兒女們,宣布道。“朕宣布。立皇長子李鐸,為東宮太子。李鐸之母獨孤墨衣為皇後!”
“好、好……好啊!”太上皇連連說了三個好字,突然一下頓住,那隻緊緊握住蕭雲鶴的手,緊跟著就軟了下來。
蕭雲鶴大聲呼喊:“父皇!----”李誦和文安更是大聲哭號起來。
太極宮和大明宮地鍾鼓樓,響起了淒愴悠長的鍾聲。整座皇城,籠罩在了一片哀怨之中。
大齊景興五年十月十七,太上皇太上皇駕崩於大吉殿,享年五十四歲。舉國哀慟,廢朝半月操辦喪事。
與此同時,皇帝立下長子李鐸為東宮地消息,也不捷而走。有人歡慶,有人失落,不一而足。
大齊景興五年地這一年,注定要被載進史冊。就在這一年,大齊北伐、西征。拿下了草原、收複了河隴、擊敗了吐蕃。然後,太上皇駕崩,皇帝立下國儲。
為何要立長子鐸為太子?
這個問題,無數人思考了千百遍,得出千百種理由和結論。包括蕭雲鶴自己,也思考了千萬次,有過千萬次不同的想法。
到最後,萬宗歸一,結局和事實就是,李鐸成了皇太子,入主東宮成為儲君。獨孤墨衣榮升為皇後,母儀天下統領後宮。
太上皇的喪事,辦得極盡哀榮。雖然他曾經不是什麼好皇帝,可是現在皇族地威信已經深入人心,普天之下的臣民們還是給足了皇帝麵子,都一起來哀悼太上皇。
半個月後,太上皇風光出殯,厚葬於崇陵。按照大齊皇族禮製,在崇陵邊修了房子,讓李誦等人居住在此為父守孝。蕭雲鶴因為是皇帝,可以不必守墓,但也必須守孝丁憂。
尋常人家為父母守孝,要棄官歸故土守墓。帝王守孝,除不可納妃外倒沒有別的特別限製。畢竟國事為大,犯不著皇帝都不當了去守著一塊黃土。
不過,蕭雲鶴偏偏借題發揮,要在宮中吃齋念佛為太上皇祈福守孝,讓剛剛冊立的太子李鐸監國。
這一消息傳出,滿朝驚愕。但是,皇帝的決定,無人可以更改。
隔天,宦官俱文珍就將年僅五六歲監國太子,抱到了高大地龍椅之上----李鐸監國!
群臣幾乎都要瘋了,不知道皇帝這樣做所為何事。
此時地蕭雲鶴,卻是安然盤坐在淩煙閣裏。燃一壺好香,柄一盞青燈,念一本古佛。麵前,就是太上皇太上皇的全身畫像。當年,太上皇身為皇太子時因為平亂有功,圖像也是配進了淩煙閣地。
下朝之後,朝臣們蜂擁朝淩煙閣闖來,要見皇帝。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個冷麵寒霜的大將軍房慈。
房慈往眾人麵前一站,正色說道:“陛下有旨,眾卿各安本份守職守責即可。天下仍是那個天下,朝廷也亂不了。”
眾大臣一起愕然,隻好垂頭喪氣的回去了。
“諸位大人就請回吧!”房慈說道,“武伯蒼大人請留步!”
眾人複雜的眼神一起朝武元衡投了過來,然後三三兩兩的退去。
“武大人,皇帝有旨。隻召見你一人。”
“好吧。微臣去見駕……”
淩煙閣的大門打開,武元衡脫掉鞋子,跪行走了進去。來到皇帝身邊。
蕭雲鶴本來是端坐於畫像前,手捧佛珠輕念經文,這時突然停住,說道:“伯蒼,你來了。”
“嗯,正是微臣……”武元衡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蕭雲鶴轉頭看了武元衡一眼,不由得笑了:“武元衡,你跟了朕十多年了,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地神情。你不會是擔心,朕無心國事了想要遁入空門吧?”
“不。微臣並不是擔心這個。”武元衡說道,“陛下是古往今來少見的聖明之君。是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的。微臣隻是擔心。陛下讓年幼地皇太子監國,會耽誤許多的大事。而且,這樣容易滋長權臣、權宦、形成惡劣黨爭。讓後宮的勢力也不斷滲透到朝廷中來。一但如此,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