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嫻雅而知性的母親,當她成為植物人時,左汐夜,哦不,林玄翼的心情該是比千刀萬剮還要來得更加痛苦些吧。
那時候,他多大呢?
七歲?還是八歲……
那個年齡似乎不該擔心太多未來的事情,不該承受太多命運的不公,不該生活在大人的爾虞我詐裏的,可是,他遇上了,便要學會堅強,學著獨立,學著偽裝。
所以,愛笑的翼變成了冷漠而孤獨的左汐夜。
那個轉變的過程,他要獨立承受多少非人的折磨呢?那個時候我在哪裏?我也在想著他嗎?
可是,我沒有在他身邊,沒有拍著他的肩膀叫他加油,沒有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告訴他,還有我在。
沒有說,我的心裏一直有他的存在。
她纖細的手指緊握著我的手,像是在傳達某種信念,“我知道你們都彼此深愛著對方,丫頭,我希望你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好好愛你。”說完,她用一種淡定的眼神看著我,竟讓我不知所措起來。
再給一次機會?
可是,我的身體……
我推開她的手,這是個艱難的決定,可是,我不得不這樣做。
這樣殘缺的身體,還有資格再重新來過嗎?
她不解的看著我,而我已經沒有勇氣再麵對她,“對不起,伯母,我有些不舒服,你好好休息。”我幾乎一口氣就將這些話說完。
然後在她的目光中,跌跌撞撞的衝出了房間。
靠在冰冷的牆上,我急切的喘氣,再給一次機會?
再給他一次機會,那麼,上天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勾起唇角,我嘲諷的笑了,早就已經注定的生命,要怎麼去改寫?恐怕就算再大的力量也無法去改變吧。
無力的蹲下身,一個小時內發生了太多的事,我竟無法一下子消化掉,翼……
他不再隻是我夢裏出現的男生了,他活生生的在我的生命裏跳躍著,初吻的歸宿者,心靈的寄托者,原來,我生命的發生和演變一直都有他的參與。
他就在我身邊,用著隻有他懂的眼神看著我,安心而滿足。
“我叫左汐夜,記住,你是我的。”初次見麵時,他對我這樣說,霸道而溫柔,我想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他當時臉上炫目的表情。
因為害怕淪陷,所以才選擇了逃避,離開他的視線,我便可以自由的呼吸。有他存在的地方,我總會不由自主的沉淪。
那樣的感覺使我害怕,莫名的心驚,感覺心已不再是自己的,而是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變化著。
第一次在櫻花林時,他救了我,我不得不相信命運有多神奇,它始終隨著已經寫好的軌跡運行著,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改變,所以,即使在分離十年後的某天,我跟翼還是相遇了。
隻是,那時候,他已經不再是林玄翼,而是左汐夜。
“你都知道了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從雙臂間抬起頭,便看到紫顏擔心的臉,光線從他的身後斜射過來,他英俊的臉在我麵前顯得格外深刻。
我點點頭,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在紫顏麵前,我不需要偽裝,也根本不會偽裝,他就是我從小到大最依靠的騎士,雖然,他現在已是別人的王子了。
他走上前,將我一把從地上撈起來。
坐在花園的長椅上,我緊緊的偎在紫顏懷裏,感覺他溫暖的體溫,心也不再冰冷。
“有沒有好一點?”還是那磁性又溫柔的嗓音,紫顏低下頭來看倒在他懷裏的我。
我不說話,隻是更加靠近他,一想到翼現在的安全,我就從心底裏冒冷汗。
以前他是左汐夜的時候,我擔心他,現在他是翼了,我卻更加擔心他。我承認,在我心裏,還是無法將翼完全抹去,當小時候的翼與現在的左汐夜重疊時,我會不知所措。
“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為什麼紫顏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他知道翼在我心裏的位置的,他知道,我從小到大最期待的事就是與翼重新相遇,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可是……他竟隻字不提。
“在你被袁夢溪設計的時候,他竟非常熟悉老宅的位置,那時候老大就已經猜到了。”紫顏看著花園的出口,有些歎息。“對不起,纖,其實我早就該告訴你了,隻是剛好夜失蹤了,我忙暈了,所以……”
我捂住紫顏的唇,不要他說下去,我明白的,他們愛我甚至多於自己的生命,那麼,我還有什麼理由和資格去怪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