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節 網絡語言中幽默話語的特點(1 / 3)

網絡語言,尤其是在網絡論壇和聊天室中的語言形式,具有幽默風趣的語言風格。湯玫英指出,“幽默性是網絡語言更為吸引人主動使用並進行傳播的又一特點。幽默性就是幽默詼諧,輕鬆俏皮,譏嘲揶揄,滑稽可笑”。她還進一步指出,網絡語言的幽默性的原因、表現等。 本節重點探討網絡語言中的幽默話語構成的特點。我們認為,網絡語言中的幽默話語的構成,離不開中國人的傳統語言表達方式。正是在綜合運用了語言中固有的各種修辭方式,才使得網絡語言變得如此風趣幽默,輕鬆詼諧,同時在幽默中有諷刺,有人生智慧和生存哲理。網絡語言中幽默話語的特點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麵。

一、表現手法的多樣性

在網絡語言表現出的幽默話語中,網民運用了許多種表現方式,而且這些表現手法往往不是獨立運用的,而是許多種方式交織、綜合在一起。多數網民也許未必真正係統地學習過修辭學、寫作學,但是他們文化層次相對較高,而且頭腦活躍,能夠嫻熟地使用中文甚至英文來表達自己思想感情,能夠不自覺地利用漢語的特點、甚至夾雜一些英文的元素來調動各種修辭手段來為自己的語言表達服務。於是在他們的網絡言論中,反映出來的語言麵貌鮮活多變而又生動有趣,體現出了網絡語言幽默的獨特之處。

網民是一個年輕人為主的群體,他們的思維活躍,接受新事物快,社會接觸麵廣,在網絡語言的表達中常見的是通過他們的知識儲備,把許多毫不相幹的領域的內容雜糅在一起,從而達到一種幽默風趣的效果。 比如形容擠公交車、地鐵或者火車的感受,如果單單用傳統的方式用“擠”“非常擠”“擠死了”這樣的措辭去形容未嚐不可,但是網民偏偏會這樣說:“車比暗瘡還要擠,心比六級更難過,自己像豆腐一樣沒用……”。顯然這是一位年輕的大學生在傾訴自己的擠車之苦,“暗瘡”“英語六級考試”“豆腐”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詞語排列在一起,既形容了擁擠的狀況,又表達了當時的心情,同時也達到了幽默風趣的表達效果。說一個人知識豐富,形容一個人知識淵博,不再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才比子建”等等傳統的說法,而是“天文地理,大象螞蟻,四書五經,蠟筆小新……”這些內容包羅萬象,互不搭界,卻被巧妙地羅列在一起形容一個人的無所不知,又能讓人會心一笑。

漢字是一種語素-音節文字,而漢語中的詞一般是有兩個漢字或者兩個以上的漢字組成的,現代漢語以兩個漢字記錄的雙音節詞為主。除了連綿詞以外,組成漢語詞的兩個漢字都代表一個語素,而雙音節詞的意義並不一定是兩個語素的簡單相加。換言之,除了“洗澡”“鞠躬”“結婚”等少數離合詞以外,漢語的詞一般是不能拆分開或者中間插入別的成分的。但是在網絡語言中,經常遇到把一個雙音節的詞拆分成兩個單音節詞的“拆詞別解”式的文字遊戲。這類的網絡語言經典句子一般都巧妙地利用了原來雙音節詞以及單字詞的意義來構成網絡語言中的幽默。 比如把“生活”一詞拆開,於是就有了這樣的妙語:“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寫容易,傳容易,讓人回帖不容易。”“生活”是一個並列式的雙音節詞,似乎拆分還有點理據可循。但是在許多情況下,拆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道理,但是這種沒有道理的拆分卻能夠創造出巧妙的網絡流行語句來。 比如“門檻”,是偏正結構的雙音節合成詞,但是也被網民拆開來使用:“所謂門檻,過去了便是門,過不去就成了檻。”“門”本來是修飾“檻”的,但是這裏不考慮複合詞的構成方式,簡單地進行了拆分。“關心”本來是動賓結構的雙音節詞,也被拆分成兩個部分,用到了這個句子中:“等待你的關心,等到我關上了心。”甚至“搖滾”這樣的音譯單純詞,都被很巧妙地拆分開了:“喜歡的搖,不喜歡的滾。”

漢語是一種孤立語,缺少形態變化。因此在漢語中,語序是一種非常重要的語法手段。網民利用漢語的這一特點,把相同的漢語詞經過不同語序的變換與調整,就成為一個新的意思。 比如“你不理財,財不理你。”通過主語賓語位置的詞進行互換,巧妙地表達了財富需要創造、去爭取的觀念。“喜歡的人不出現,出現的人不喜歡。”則是把處於定語位置的“喜歡”“出現”分別與謂語動詞“出現”“喜歡”相互調換順序,通過這種方式形象地說明了追逐愛情過程中的錯位現象。有的時候,這種語序上的調整是同音形式,比如“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中的“男”和“難”隻是同音關係,“男子漢”和“漢子難”隻是從語音效果上聽起來是一種順序顛倒,但是也起到了很好的修辭效果。下麵的一段話,是對“事故”“故事”這兩個用字相同、字序顛倒的詞來闡述對“男人”的看法,觀點正確與否不予評論,但是這種方式是非常新穎別致的:

(1)失敗的男人,把故事變成事故;成功的男人,把事故變成故事;

平庸的男人,既沒有事故也沒有故事;成熟的男人,既有故事也有事故。

對比,就是把具有明顯差異、矛盾和對立的雙方安排在一起作比較。通過相關或者相對的兩種事物的對比,能夠更好地突出事物的特征。網絡語言中利用了對比的手法,揭示了事物或者思想之間的差異性,同時因為語言靈活、表達新穎,也表現出了幽默的語言風格。對有錢和沒錢的區別,是這樣說的:“沒錢的時候,在家吃野菜;有錢的時候,在酒店裏吃野菜。”把人生的兩種境遇通過對比揭示得非常清晰。形容人的長相說:“遠看象美景,近看想報警。”通過一遠一近兩種視角感受的強烈對比,似乎一個長相醜陋、身材不錯的人呼之欲出。下麵幾句話,通過男人和女人的對比,生動地刻畫了社會中男人和女人不同的人生體驗和情感追求,巧妙而不失幽默:

(2)女人忙著整形,男人忙著轉型。

(3)男人永遠在追求,女人永遠在選擇。

(4)女人看重的是男人的明天,男人看重的是女人的今天。

網絡語言中,經常會對日常語言生活中既有的詞語加以別解,經過一番網民們獨辟蹊徑的說解之後,變成一種網絡語言特有的幽默。 比如“蛋白質”在網絡語言中是“笨蛋、白癡、神經質”的合稱,而不是“天然的高分子有機化合物。多有氨基酸結合而成。”“黃昏戀”也不是“指老年男女之間的戀愛”,而是指傍晚鍛煉身體。這些都是比較常見的詞語別解現象。“特困生”不是經濟困難的學生,而是身體疲 憊、打瞌睡的學生。事實上,這種現象在網絡上是很普遍的。許多網民都熱衷於把早已有之的詞語經過自己的重新解釋來增添新的意思,構成一種幽默。 比如把夫妻二人生活在一起,既沒性生活,也不離婚,網民把這種現象總結為“一不做,二不休。”對“特困戶”的解釋是這樣的:“所謂特困戶,其實共有兩種——因缺錢而特困,因缺覺而特困。末將不才,兩款都是。”對於“白領”的意義是這樣闡釋的:“我是白領,今天領了薪水,交了房租水電,買了油米泡麵,摸了口袋,感歎一聲,這個月工資又白領了……”幾句調侃,透露出了收入低,物價高的生活無奈。對“大學”的說解“大學就是大概學學。”這透露了一部分大學生玩世不恭、對待學業不認真的心態。對於成天在家足不出戶的女性,“不要叫我宅女,請叫我居裏夫人。”“居裏”二字本是音譯,這裏對其漢語音譯用字賦予了新的含義。

網絡語言中使用的修辭手法遠遠不止以上的這些種類。而且,各種修辭手段往往綜合地被使用,因此才產生如此生動活潑、幽默風趣的網絡語言風格。這種對多種修辭手段的靈活使用,未必是網民的有意識行為,但是他們通過自己良好的知識素養和語言能力,為網絡語言增添了許多亮麗的色彩。

二、內容具有時代性

網絡語言的幽默語句,多數都是即興創作,也許是在上網工作的間隙靈機一動,也許是在網上娛樂過程中的一閃念。而最容易在網上得到反映的,就是網民的身邊事,或者他們關注的世界和國家大事。舉凡網民關心的一切都可能進入網絡語言的幽默語句中,而這些幽默語句反映的,也多是網民親身感受到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這正體現出了幽默的社會功能。“幽默具有娛樂功能,但它不都是純娛樂;透過娛樂,它還有幹預社會的功能,或者說以幽默藝術所作的社會評價。”幽默的社會評價功能正式與其內容的時代性結合在一起的。

這種時代性的表現之一,就是借用當前的熱門人物或者熱門話題來進行語言表達,語言材料具有時代性。 比如“我沒逼你長成張曼玉李嘉欣,你沒理由逼我蓋過李嘉誠。”這句話,張曼玉和李嘉欣都是當代著名的影視明星,李嘉誠則是當代商人的代表和財富的象征。利用這些大家耳熟能詳的人物作為比較對象,就是緊貼時代的一種表現。下麵的一些例子,也都是采用了表示當代生活中常見的事物現象的詞語來組織幽默話語的,給人一種強烈的時代衝擊力:

(1)你的長相真是不敢恭維……衰得都拖慢網速

(2)大哥,能把你的臉分辨率調得低一點嗎?

(3)其實我也是超人,隻不過把內褲穿在裏麵了

(4)天靈靈,地靈靈,再來一個冰淇淋

(5)孟薑女哭倒長城幹紅,白娘子水漫金山詞霸

在上麵的幾個例子中,形容人的長相,用網絡和電腦來作為參照對象,“拖慢網速”“分辨率調低一點”等等的說法都典型地體現了網絡社會的特征,在之前的社會生活中是無法提取出這些語言元素的。超人是創作於1932年的美國動漫作品中的人物,是一位虛構的英雄人物形象。故事講述的是一個母星被毀滅的外星嬰兒被送到地球被人類夫婦撫養,成年後化身為超級英雄保護人類。超人的故事後來被改編成動畫、電影、電視劇、廣播劇、舞台劇等多種藝術形式。在近十幾年講述超人故事的動畫和電影陸續被引入我國。超人的特點是穿一件藍色的緊身衣,外麵套著紅色的三角短褲。因此“隻不過把內褲穿在裏麵了”這句調侃很容易讓人想起充滿智慧和力量的超人形象。孟薑女和白娘子都是我國古代神話故事中的人物,但是長城幹紅和金山詞霸卻是在當代社會當中才流傳廣泛或者新出現的詞語。長城葡萄酒於1979年締造,長城幹紅是其種的一種。美國總統奧巴馬到中國訪問時我國舉辦宴會用的紅酒就是長城幹紅。金山詞霸是由金山公司推出的一款免費的翻譯軟件,以其海量權威的翻譯風格受到了用戶的喜愛。在這裏采用了“長城幹紅”和“金山詞霸”是一種調侃,也體現出了幽默的時代性特征。

內容的時代性之二,經常采用幽默風趣的方式來評論當前的社會熱點問題。對社會的關注不是采取那種嚴肅、刻板的冰冷態度,而是在調侃和惡搞中作出觀點鮮明、愛憎分明的價值判斷。下麵的一段話,借助對2008年一年中所有國內大事的盤點,七個分句的排比句式,囊括了幾乎當年的所有熱點問題。通過這種方式,傳達出的是作者在社會生活中那種出處困境、無所適從的心情:

(6)好好過個年吧,遇雪災了;好好上個網吧,豔照門了;好好傳遞火炬吧,鬧藏獨了;好好發展農村醫療吧,發手足口病了;買點股票吧,大小非減持了;坐火車吧,還出軌了;在家待著吧,還地震了!

住房問題是當今社會人們最關注的熱點話題。住房難、房價高已經成為影響到普通老百姓質量生活的一大社會問題。因此,人們對住房問題給予了前所未有的關注。這個問題自然在網絡上也有許多人在關注和評論。人們借用古詩詞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無住房。”這句話改變了古體詩《敕勒川》,但原詩是用“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來表現草原那種遼闊蒼茫、壯麗富饒的景象的,而網民則用來調侃無房安居的現實景象。“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是一句流傳很廣的愛情箴言,可是在網民心中增加了後半句,把房子的問題與此聯係了起來:“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如果沒有房子,你連墳墓都進不去!”網民還模仿答記者問的形式來巧妙地宣泄對住房問題的不滿:

(7)曹操出土後答記者問:你死在洛陽,為何選在安陽建墓穴?

曹:首都房價太貴,二線城市便宜

問:陪你沉睡千年的女人到底是誰?

答:噓,她是貂蟬,字海藻。

2009年12月,河南省文物局宣布在河南省安陽縣安豐鄉西高穴村南發掘的古代陵墓被確認為是三國時期曹操的墓葬。這一消息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有讚成者,但是反對的聲音也很強烈,是2009年具有轟動效應的大事件。網民抓住這一事件,以記者問的形式模擬曹操的口吻,調侃房價高企的現象。海藻是電視連續劇《蝸居》中的女主人公名。《蝸居》是作家六六2007年出版的同名小說改變的電視劇,2009年在各大電視台輪番播出,掀起了一陣收視狂潮。該劇生動地道出了都市無房族“攢錢的速度永遠趕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蝸居》台詞)的困惑。劇中的人物海藻是市長秘書的情人。此處借用海藻的名字,讓人倆想到這部表現買房難的電視劇。這裏通過一段話,牽出了2009年的兩大互不相幹的熱點問題,顯示了網民無窮的智慧和獨特的思維方式,也透露出了他們的風趣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