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話,實際上是氣得說不出話。
“既然你這麼赤誠以待,我也無妨肝膽相照。請你轉告韓勁,我也覺得我不能給吳迪帶來什麼益處,給她以‘向上’的力量——用句時髦話說。她最合適的配偶應該是韓勁,這話我也跟她說過。我願意和韓勁合作,使吳迪棄惡從善,真的,這是肺腑之言。我可以保證,從此不再來找吳迪,不再給她打電話,甚至我可以搬家,使她找不著我,徹底忘掉我,完壁歸趙。”“我過去,”陳偉玲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一直認為你是個高級惡棍,文明流氓,倒也講究個方式,講究把事情做的盡可能得體。現在我才明白,你其實和街頭歪著膀子遛去的,‘小晃’沒什麼太大的高低之分。要說區別,就是那些‘小晃’還有點江湖義氣,有點令人欽佩的擔事的勇氣,而你,整個就是一個大混蛋!卑劣無恥,徹底墮落的壞蛋!過去我總不大信,總認為有些書裏描寫過份,左了,謝謝你讓我長了見識。”我目瞪口呆,盡管竭力想克製自己,可血液還是一齊湧上來,臉紅得近乎紫漲。“你真是堪稱爐火純青了,臉紅得多麼及時,恰到好處。練這一手要很長時間吧?一般小無賴可真不行。”
她轉身走了。吳迪迎麵走來,正要對我笑,沒笑出來,害怕地看著我臉問:“你怎麼了?”
我冷笑一聲,沒說話。
她扭臉看遠去的陳偉玲:“她跟你說什麼?”
“她罵了我一頓,為你。我還沒他媽叫人這麼侮辱過呢。”
“我去找她,她管得著嗎,我早告訴她別管我的事。”
吳迪轉身要追陳偉玲,我一把拉住她:“算了算了,我倒不生氣,別惹麻煩了。”“我說,”我們在城裏一家飯莊吃晚飯時我問她,“你和韓勁最近怎麼樣?”“吹了。”我歎口氣。從飯莊出來,我已經有點醉醺醺,扶著吳迪問:“你覺得我壞嗎?”她攙著我,低頭小心翼翼地走路,沒回答。“壞,是壞,的確壞!”我嘲笑吳迪,“你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夏天晚上看足球賽是一件很夠刺激的事。特別是對方是一支有點實力的外國球隊。十萬人往涼風習習的體育場密密麻麻一坐,喝著汽水,吃著雪糕,說喊一齊呐喊,說哄一齊起哄,跺腳吹哨扔瓶子,熱鬧個不亦樂乎,還冠冕堂皇地愛國。換個地兒,姥姥也不成嗬!且不說沒處找那十萬人跟你同仇敵愾,警察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生任你足折騰。那幾天,北京來了支歐洲國家甲級隊,我們在工人體育場售票房外打了一夜撲克,買了幾張票,方方、我帶上吳迪和另一個街上撿來的姑娘一起去看球賽。吳迪是湊熱鬧,我和方方是真正的球迷,業餘場外指導。那天中國隊踢的也挺窩囊,我和方方差點喊破嗓子,到底讓老外贏了兩個球,散場時我心裏這個氣呀。坐在挨著老外球隊進出場口的看台上的球迷襲擊了正在退場的外國球隊,水果、汽水瓶雨點般地砸下看台、汗涔涔的外國球員抱頭鼠竄。我們發瘋地怒吼助威,順勢往簡直是國恥的中國隊員頭上扔了一通汽水瓶子,使觀眾普遍的沮喪、憤怒演變成一場騷亂。穿著白製服的警察蜂擁衝向人群。同鬧事的青年人扭打起來。我拉著吳迪的手翻過看台間的欄杆,跑向別的騷亂沒有漫延到的看台出口,邊跑邊回頭看著混亂場麵哈哈大笑。擠出體育場出口,我的心情已經相當愉快了,和方方、吳迪有說有笑。這時,人群中一個人狠狠撞了我一下,撞的我差點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