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發現於思的臉色非常難看,好像想極力地保持鎮定但是又無法控製,身體微微地發抖,好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
“你又做噩夢了?”張生說。
我已經醒來多時了,躺在床上急促地喘著氣,眼前的黑暗讓我一時無法分辨是否仍在做夢。我的臉上都是淚水,大概是哭聲吵醒了他。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各種扭曲了的疼痛,全身就好像被修理過一遍似的,各個關節、每塊肌肉又酸又漲。但這些痛似乎又並非是真正的疼痛,雖然相當接近,但準確說來,又不那麼正常。
接著,我發覺自己正穿著寬鬆但被汗水浸透的睡衣,躺在一張雙人床上,身上搭著毛巾被。而我旁邊的人是我的男朋友張生。這裏有新鮮的空氣,有熟悉的家具、天花板,還有確定無疑的向前推進的時間,但我仍然一時無法很好地理解它們的存在,直到我終於想了什麼。
我沒有死,我在兩個月前就搬出了寢室,和男朋友張生在湖邊村租了一間房子,同居在一起。我的確不認識薑為這個人,也許從來就沒有薑為的存在。現在是夏天,8月,而不是初夏。晶晶也沒有死,昨天我們還在一起上課。於思也根本不是一個性格內向的人,她十分溫柔,對人善良友好。晶晶的床上沒有那張海報,她隻是在過去曾經提過,她很想要張韶涵的簽名海報,尤其是珍藏限量版的那一張,但她確實從來沒有得到過。
我想說點什麼,但舌頭轉動不靈,發不出聲。於是我用恢複了知覺的手緊緊地抓住張生的手,繼而又轉身抱住他。
“睡吧。”他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然後就睡著了。
我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害怕睡著以後再繼續那個可怕的噩夢。我拿起床頭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清涼的感覺頓時充滿整個身體。我接著喝完了整杯水,感覺好多了。
我從來沒做過這麼長的夢。我在心裏仔細回憶著。一個長長的夢,我都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好像從昨天中午就開始睡了,一直就沒有醒來,又好像剛剛睡著,隻有一兩個小時,如果這麼長的一個夢隻要一兩個小時就做完了,想起來的確有些不可思議。如果說夢的世界真實地存在,說不定就是所謂的天上一日,地上千年。也許世界就是誰的夢,我們在別人的夢裏,也有人在我們的夢裏。
我想到夢裏的那個我。我還沒有查清楚夢裏的秘密就醒來,這讓我有些遺憾。於思和防空洞、海報之間,到底有什麼聯係?我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做出種種假設,就好像自己和自己的一種遊戲,直到窗外慢慢亮起來,才恍恍惚惚地睡著。
再次醒來時,我感到身體極為虛弱,上眼皮重重地壓在下眼皮上,全身發燙。
“你發燒了。”張生說,“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我把水放在這裏,記得要多喝。中午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飯,再買點藥。”
“嗯。”我無力地點點頭,接著合上眼睛,就像乘電梯般直接沉入到無底的黑暗中去。
整整花了兩天時間,我的身體才恢複過來。這段時間裏,張生除了上課,一直守在我身邊。我幾乎起不了床,一站起來就兩眼昏花,什麼也吃不下,幾乎頓頓隻是喝稀飯。夜裏我昏昏大睡,白天也是一樣,但什麼夢也沒做。好像那一個晚上就把幾天的夢都做了。隻是沒想到做噩夢也這麼耗費精力。也許發燒隻是心理性質的,純粹想要恢複一下被驚嚇的神經。
“那以後不會再做噩夢了吧?”林子在電話裏聽我講完目前的情況後問。
“看來這幾天是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