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日升。
冬日溫暖的陽光透過湖裏薄薄的冰層,經湖底鑲嵌在條石間的玻璃反射後,化作道道斑斕,包裹在木有為年輕的臉龐。
忠王妃滿麵笑容,低頭在兒子光潔的額頭輕輕一吻。
木有為皺皺眉頭,輕輕打個噴嚏,下意識揉揉鼻頭,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木頭,你醒了,你渴不渴?阿媽給你沏茶,你餓不餓?想吃什麼?阿媽給你做”。
麵前這個中年美婦的笑容是如此的溫暖,言辭是如此的親切。木有為身體裏某個角落顫抖起來,嘴巴不由自主的張開,吐出兩個字:“阿媽”。
中年美婦淚水淋淋,連哭帶笑,低頭在兒子的額頭臉頰狂吻一氣,嘴裏還不停呢喃著:“我的小木頭,乖木頭……”。
木有為有點發懵,在作為江曉峰時,他的身世和木有為有幾分相似,也是父親早死,母親改嫁。“被”孤兒的經曆讓他對當世的這個“阿媽”有種本能的抵觸,他調查過,木一鳴在大都時的妻子正是前右丞相伯顏的女兒,忠王脫脫不花的現任妻子,而木一鳴當年被抓,正是伯顏指使,脫脫帶隊。所以,他從來沒想過要見這個“母親”,即使殺進忠王府,也沒想過她。這個女人,對他而言,隻是一個陌生又有點厭惡的符號。
忠王妃沒有察覺到兒子的異樣,笑盈盈端過一個白玉小碗,用根小巧的條匙攪拌道:“小木頭,渴了吧,來,先喝點雪梨蓮子羹,你小時候最愛喝了”。
“阿媽”這兩個字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卻又不是他,而是出自另一個靈魂的力量,來自血脈中奔騰的濃濃親情。
木有為的確渴了,張口咽下,隻覺得一股清涼順喉而下,淡淡香味存留齒間,說不出的舒服熨帖。伸手將玉碗奪過,大口喝下,拍拍手笑道:“王爺家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好喝”。
忠王妃眼神一黯,轉身又盛了一碗,強顏歡笑道:“小木頭,別急,慢點喝。阿媽給你做了很多”。
木有為接過喝了,咂巴咂巴吧嘴巴怪笑道:“尊貴的王妃或許忘了,本公子今年已經十四了,早不是什麼小木頭,如不介意,您可稱呼我為木公子”。
忠王妃手一抖,半杯新舀的雪梨蓮子羹傾倒在衣襟上。
木有為哈哈一笑,正欲出言譏諷,心房突地絞痛難忍,手腳佝僂到一處,牙關咬緊,臉上黑氣陡盛,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
頭腦憋悶處意識漸漸迷糊,隱隱聽見“阿媽”焦急的呼喊聲,急促的腳步聲,有雙大力的手按住了他的雙腿,另有人翻動了他的眼皮沉悶的說道:“小公子心情過於激動,守護在心脈附近的內力紊亂,劇毒攻心,雖不致命,治愈卻要多費些時日”。
木有為再次醒來已到了午後,忠王妃沒在,換成了兩位身著藍衣和紫衣的年輕姑娘。再次喝到清涼甘甜的雪梨蓮子羹,木有為突然覺的有點失落,心裏空空的難受。
木有為自嘲的笑笑,眯眼四下打量。這是間十五六平米的小房子,四麵砌以青石,隻在頂部間隔著鑲嵌著彩色花紋玻璃。青石厚度足有兩尺,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石門。石門後兩道若有若無的呼吸和一提氣就滿身憋痛的身體讓他放棄了逃跑的打算。
放下逃跑的心思後,這兒其實頗為不錯。腳下鋪著精美的地毯,牆上掛著質量上乘的壁毯,四個日夜噴灑著熱量的棗泥小火爐將這間狹小的暗室燒的溫暖如夏。
那火爐裏放的是上好的獸炭,不但沒煙,反有股淡淡清香,聞之神清氣爽,渾身舒泰。更令人愜意的是,藍衣和紫衣兩位姑娘伶俐乖巧、言笑嫣然,一個擅歌,一個擅舞,再加上有意奉承,木有為真有點樂不思蜀的意思。
三個年級相近的少男少女孤處一室,朝夕相對,本就容易互生好感,再加上木有為生性隨和,長相俊朗,對漂亮女生禁不住的討好,恨不得反過來替兩女端茶倒水,沒過半日,三人便處的好似從小長大的發小,打的火熱。
雖說是在半囚禁中,又中毒頗重,未來如何無法想象。木有為卻覺得這是他兩世記憶中除畫眉山莊外++.最為舒適的時光。溫暖綿軟的大床、隨叫隨到的美食、能歌善舞的嬌娘,事已至此,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