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莉娜和哈裏森目瞪口呆地望著我完成這一切,他們見到了現實中的“精靈鼠小弟”。
“白大褂”哆嗦著嘴唇說:“看起來工程細菌們不僅能將異星智慧生物變成出類拔萃的外科醫生,還能夠將一些非智慧生物也變成手腳伶俐的‘拯救者’,細菌們能夠暫時提升它們的智力,能將遇到的適宜的生物都變成完成任務的工具。”
莉娜和哈裏森都信服地點了點頭。
細菌們入侵大腦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就在我擔心它們將徹底攻陷我的大腦,擔心自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傀儡時,艾倫的消息終於傳來了。
航天局和安全局的人在另一個國家的一個大型機床集團裏發現了他。集團的創始人坐擁百億資產卻無法同體內已經擴散的癌細胞抗衡,就在他深陷絕望之際,艾倫主動找上門來,聲稱能夠將他體內的腫瘤切除幹淨。起初,沒有人相信艾倫,但是他們目睹了艾倫用出神入化般的技法在顯微鏡下切除了白鼠、家鼠體內的複雜腫瘤後,他們決定放膽一試。
艾倫果然沒有叫他們失望,他以不可思議的技法切除了該集團創始人體內的多個病灶,叫他起死回生。艾倫沒有接受任何饋贈,他希望創始人能夠幫他建造一些雕像,並且提供了圖紙。
為了答謝艾倫的救命之恩,機床集團果然建造了上百個大大小小材質不同的雕像,將它們擺放在了公園裏、街道上和馬路邊。
“白大褂”帶來了那些雕像的照片,那是一種奇形怪狀的生物雕像,它看上去有多條腕足,像是糾纏在一起的章魚,在它的頂部有一圈類似眼睛的東西。
艾倫還打算為另一位罹患絕症的富豪進行手術,以期獲得更多的雕像作為回報,但他被找到並拘捕。
“白大褂”對莉娜和哈裏森說:“我們都錯了,外星人不是什麼心地善良的天使,他們創造工程細菌的目的並不是幫我們培育能夠解除病痛的外科醫生,他們的真正目的是讓我們建造雕像。”
莉娜和哈裏森顯得滿腹困惑。“白大褂”為他們解釋:“在地球上,有許多君王都希望自己能夠被世人銘記,因此在各個地方修築自己的雕像。艾倫叫人建造的那個酷似章魚的東西,它一定是外星人的帝王,它的野心更大,不僅希望自己的雕像遍布本星係,還希望它們能夠遍布其他星係。為此,外星帝王創造出了專門的工程細菌讓它們借由微隕石飄向宇宙深空。改造所遇異星生命的肢體,讓他們擁有嫻熟的外科技藝和豐富的醫學知識隻是實現其終極目的的一個途徑,一旦徹底攻陷了異星生命的大腦,工程細菌們就會指令他們尋覓掌控著巨額資源和財富卻又身患重疾的富豪,並指令他們以手術來換取外星帝王雕像的落成。換句話說,工程細菌創造出的艾倫這樣的醫生隻會為有錢人服務,而不會去拯救窮人。外星帝王知曉不論在哪顆星球上,隻有那些掌握財富和權力的人才有能力建造數量眾多、規模宏大的雕像。”
這一結果完全出乎莉娜和哈裏森的預料,他們張著嘴巴久久無法平複心情。幾天之後,“白大褂”又對莉娜和哈裏森說:“艾倫的大腦已經徹底被攻陷了,他現在已經成了外星細菌的傀儡和外星帝王的工具。看起來白鼠的血腦屏障更為結實,它的抵禦能力更強,外星細菌們還沒有徹底入侵進去,不過這用不了多久了。相比起艾倫來,白鼠可沒法完成任務,畢竟沒有哪個富人願意讓一隻老鼠為自己做手術,就算它為別的白鼠和別的動物做了手術,它們也沒法子幫它建造‘章魚’雕像。因此,從這一點上說,外星人是考慮欠妥的,不過或許他們並不了解地球,因而在預設指令程序時允許工程細菌們對遇到的任何生命進行肢體改造和知識輸入。外星人考慮更多的是概率,如此設定能夠大大增加工程細菌們完成使命的概率。”
“白大褂”說得沒錯,我的頭腦已經越來越難受,外星細菌們很快就要徹底攻陷我的血腦屏障,徹底操控我了。
我又從“白大褂”那裏聽到了一個壞消息——航天局和安全局決定將艾倫和我永久隔離,以免工程細菌傳播出去。人們擔心這種細菌傳播開來後會造成難以預料的結果,地球上的大量資源都會被白白耗費在外星帝王的雕像的建造上,地球將變成他的一個紀念館。與此同時,專家們不希望來自外星的工程細菌被其他國家獲得,他們希望借由逆向解譯技術獲得製造生物計算機的方法。
我知道自己隻是一隻小白鼠,生來的命運就是被人類用來做各種實驗。從注射藥品到局部解剖,從地球到空間站,我經受了太多太多的實驗,它們大都令我心存餘悸,帶給我無法忘卻的傷害與苦痛。也許那些工程細菌真的提升了我的智力,不知為什麼,我不想再成為一個任由宰割的實驗品了。在工程細菌們徹底掌控我的大腦之前,我想呼吸一下外麵的新鮮空氣,感受一下外麵的金燦燦的溫暖的光線。
艾倫被帶了回來,趁人們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趁一名雜工為我投喂食物之際,我抓住機會用袖珍手術刀劃傷她的手指,在她慌亂之際從投喂口逃了出去,接著又鑽進了曲曲折折的通風口,最終來到了外麵。
航天中心地處郊野,我鑽進草叢中拚命地奔跑,此時已近黃昏,我果然見到了金燦燦的光線,它們令我格外溫暖。
天黑之後,我來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屋舍中。一位小女孩發現了我,她同從前喂給我圓形餅幹的小女孩一樣,長著金色的頭發,不過,她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工程細菌們賦予我的能力讓我很快就知曉了她正被棘手的淋巴瘤所折磨。
此時屋子裏隻有她自己,她看到了我,原本晦暗無神的眼睛像天邊的星星一樣亮了起來。她竭力側過腦袋,用虛弱的語調問我:“你是迪士尼的老鼠嗎?”
可能是意識到我隻是隻白鼠,沒法開口說話,她自己叫道:“你一定就是迪士尼的老鼠,你是來看望我並且幫助我的。華特·迪士尼先生當年在最落魄無助的時刻,一隻小老鼠來看望他,並且陪伴他,帶給了他靈感,他才因此創造出了可愛的米老鼠,有了後來的迪士尼王國。眼下就是我最落魄無助的時刻,你一定是來幫助我的。”
眼前的小女孩讓我想起了幼時的那位好心的金發小女孩,我一直都很想念她。那把袖珍的手術刀一直被我埋在爪中,我決心幫助她,但我沒有用於麻醉的藥劑。另外,已經侵入我大腦中的那些工程細菌仿佛要阻撓我這麼做,它們竟然知曉女孩家生活困窘,沒法建造巨大的外星帝王雕像來報答我。它們似乎正用某種法子暫時擦去我腦中的那些醫學知識,我集中精力拚命同它們對抗。在它們占據上風之前,我已經從小女孩床頭櫃上的醫師便箋中獲悉了最近的診所所在。事不宜遲,我轉身風風火火地跑出門去,我聽見了小女孩失望傷心的輕泣。
我順利地取到了麻醉針劑和注射管等,當小女孩再次見到我時,她欣喜地叫了一聲,比第一次見到我時還要激動。看到我懷抱的針劑,她一定越發相信我是來幫助她的神奇老鼠了。
我同工程細菌們苦苦對抗,終於為女孩注射了麻醉針劑,並且精確無誤地實施了手術。我幾乎精疲力竭,就在這時,一對中年夫婦走了進來,望著站在小女孩身上的我,他們驚呆了,他們一定以為我是趁小女孩虛弱無力前來啃食她的野鼠呢。
他們驚叫著朝我撲來,手裏還攥著用來擊打我的東西,我清楚自己在劫難逃了,就算是那些擁有智能的工程細菌此刻也毫無辦法。在頭部被擊中徹底喪失意識之前,我憶起了幼時的美好時光,憶起了曾經喂給我圓形餅幹的那位長著金色頭發的小女孩。
《讀友》(中長篇版)2020年2月刊
精彩點評
《迪士尼的老鼠》說的是一隻實驗小白鼠隨著宇航員飛上了空間站,結果在空間站因為意外被微隕石砸中,同時被砸中的還有一位宇航員。被砸中之後,宇航員與這隻小白鼠就產生了變異:宇航員產生了要從事非本專業的醫學解剖的衝動,小白鼠也開始搭起了房子。原來他們都被隕石之中的細菌所感染,產生了基因變異,這種變異不僅讓他們的大腦被細菌所控製,甚至智力和肌肉細胞也有所提升。宇航員因為這種變異擁有了遠超地球水平的醫術,但他卻被細菌控製,用這醫術去救治那些罹患癌症的大富豪,並要求這些富豪建造大量無用的雕像去頌揚太空細菌背後的製造者。而小白鼠同樣也擁有了這種醫術,它卻在逃出實驗室之後救治了一位罹患癌症的兒童。
這篇少兒科幻中有很多科幻元素的影子,比如太空細菌感染人類類似《天外來菌》,細菌改造人類基因又類似很多漫威漫畫或電影中某些超級英雄的變身,而隻救治富豪不救助窮人的超能力又有點類似劉慈欣的《贍養人類》。這些科幻元素雜糅其中,加上了小白鼠的敘述視角,讓這部少兒科幻既具有了豐富的想象力,又頗具哲思。
這篇小說以少兒科幻常用的動物視角敘事,讓孩子們易讀易懂。另外它以太空細菌改造人類基因作為科幻內核,非常具有科學性,也有利於孩子們追根溯源了解太空知識和基因知識。此外,小說將小白鼠和宇航員的不同作為進行對比,也深刻批判了貧富差距,謳歌了治病救人的善行,批判了盲目浪費資源建雕像的行為。
江蘇省科普作家協會科幻專委會主任 付昌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