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他們要我跟阿牛結婚!你說荒不荒唐?所以我寧願死也不想回去。”
他突然說:“現在你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我說:“那你錯了,隻要回去,他們肯定高興,他們就我一個女兒,肯定還是希望我回去的,隻是我傷透了心,回不了頭了。”
他掏出一根煙抽,同情地看我一眼,說:“點點,不瞞你說,你家裏出事了,你爸媽、大哥大嫂和一家子人都死了,包括你麗麗姐,也……和他們一起被日本人殺害了。”
我說:“不可能!”
他說:“真的。”他把大致經過跟我說一遍,隻是虛構了麗麗姐和二哥,說他們也都死了。他說:“事發當天夜裏,你麗麗姐正好在你家裏,也被冤殺了。”他說得有名有堂,真真切切。我這才演起悲痛戲,如遭雷劈一般,昏過去了……他隻好送我去醫院,晚上又送我回客棧,一切都是我們計劃中的。第二天上午,他又來客棧找我,帶我出去吃中午飯,跟我商量下一步我該怎麼辦。
當天整個下午,我都在等同誌來找我,可就是沒人來。當晚,我實在想念高寬,怎麼也睡不著,後半夜索性溜回家去,讓高寬大吃一驚。“你怎麼回來了?”高寬說,“你應該呆在客棧。”我說:“我等你們去人找我,你們怎麼沒去人呢?”他說:“我們看他上午去找過你,擔心他留了眼線,想等觀察一天再說。你這樣回來太貿然了,萬一他派人跟蹤呢。”我說:“沒有,我注意了的,絕對沒有。”他問:“你這麼急回來,有事嗎?”我說:“我想你,我想到真要離開你了,不忍心走啊。”
高寬一聽,知道我這邊情況不錯,問我:“他被你騙住了?”
我說:“應該不錯吧。他告訴我,我家裏的人都死了,我哭得昏過去了。”我把大致情況講了一遍,“你看,我眼睛現在都還是紅的吧。”
他說:“既然家裏人都死了,他是個什麼態度呢?打不打算安頓你呢。”
我說:“我開始跟他說,我準備去南京或杭州尋工作,讓他幫我找找關係。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說既然家裏人都沒了,我就想在上海找個工作,畢竟這邊熟人多,生活不會太孤獨。”
“他怎麼說呢?”
“他說我的想法對的,工作嘛他可以幫我找。”
“嗯,看來你真把他騙住了。”
“他還說,這兩天就給我找房子住。”
高寬說:“很好,隻要他把你留在身邊,我敢說他一定會把你發展為軍統的人。不過我要跟你指出,你昨天在車上不該把他的保鏢作為碰撞的對象,應該找旁邊其他人,你這樣做太巧了,容易引起他懷疑。”我說:“當時我其實是想到這點,但不知怎麼的身子就朝他歪過去了。”他說:“這就說明你心裏不放鬆,心裏全是他們倆,就像剛學騎自行車,明明想躲開人,但就是朝人撞過去。這是個時間問題,以後會好的。不過總的說,你的表現還是蠻不錯的,那些話說得很好,沒什麼破綻。”我說:“我正要問你,昨天你怎麼自己去了,應該派其他同誌,幸虧我當時沒認出你,否則你肯定會影響我心理的。”高寬笑道:“首先我相信我的喬裝水平一定能夠騙過你,其次——我想親自把把關,看看你的表現,要是稍有不妥,我準備取消這個計劃。”我說:“說來說去,你是不信任我。”他說:“不是不信任,而是太在乎你,我不允許你有任何差錯,去冒任何風險。”我把頭抵在他胸前說:“我心裏很矛盾,一方麵是很想為組織上做點事,打到陳錄身邊去,同時想到要離開你,我心裏……就空空的,很難受。”他撫摸著我頭發說:“我又何嚐不是這樣?”我問:“如果他真發展了我,以後我還能見你嗎?”他說:“都在一個城市,明的見不了,暗的總是有機會的。”我說:“看來我以後隻能做你的地下情人了。”他輕輕吻了吻我的腦門說:“這年月啊,所有美好、真心的東西都轉移到地下了。”
哪知道,以後我們連做地下情人的機會都沒有了,因為陳錄很快發展了我,並且馬上派我去重慶培訓。重慶正好要開辦一個特務訓練班,給了這邊一個名額,我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這樣,我又離開了高寬。有時候我想,老天對我跟高寬是不公平的,給我們相愛的時間太少、太少了。
在培訓班上,我的表現相當好,三個月培訓,軍事,通信,政治,日語,心理素質,樣樣課目我都是全班第一。其間,我還業餘學會了粵語。結業典禮上,我認識了戴笠,他居然知道我父親,也聽說過我家被鬼子滿門抄斬的事。這是我後來得以調到他身邊工作的一個重要砝碼。培訓班上管事的人都是他的親信,看老大單獨接見了我,便把我送到他身邊工作。這叫投其所好。到了戴笠身邊後,我給他辦過幾件事,完成都很出色,得到了他的賞識。一年後,白大怡的案子爆發,我被臨時派往南京做臥底,來配合革老他們鏟除白大怡。這也是我根據高寬的最新指示主動要求來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