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到單位時,俞猴子已在辦公室裏等我好一會,事後我知道,之前他已經跟金深水、馬處長、辦公室趙主任等三人聊過我,問他們今天有沒有見過我。其實他知道,金深水和馬處長都是盧胖子的人,不尿他的,如果問晚了,等我們私下見過麵,他可能什麼都問不到。所以,他有意在第一時間召見他們,爭取獲得他倆“沒有見過我”的證詞。這目的達到了,金深水和馬處長在不明真相前,不敢隨便替我做偽證。再說了,即使金深水,當時也並不知道秦時光的死跟我有關。
門開著,我氣喘籲籲跑進去,對俞猴子說:“對不起,局長,最近我司機回老家去了,我是自己開車來的,開得慢。”
他盯我一眼,說:“坐下。”
我坐下,突然發覺尾骨的地方痛得很,不知是什麼時候碰的。
他怪怪地看著我,突然問我:“剛才金處長給你家打電話,你沒在家,在哪裏?”
我說:“我在家門口洗頭,你看,這頭發都還沒幹呢。”二哥給我的冰塊真起了大作用,我在上樓時靈機一動,把冰水全抹在了頭發上。
他說:“能說具體一點嗎,你在哪一家店裏做頭發?”
我感到他來勢洶洶,精神氣頓時被激發出來。我知道這個店名不能說,說了他一定會去查訪,便說:“哪一家店?我說了我在哪一家嗎?我在自己家裏做。”
他說:“你剛才不是說你在家門口洗頭,不在店裏,難道在大街上洗的?”
我哈哈笑,“俞局長,這說明你沒去過我家,我家門口不是大街,而是花園,我就在花園裏,在花崗岩砌的花台上,在陽光下洗頭,這有錯嗎?”
他說:“那你還是在家裏嗎?可金深水說你沒在家。”
我說:“我正在洗頭,頭上全是香皂水,怎麼接電話?電話響的時候,我的女傭正在給我洗頭,我讓她去接,就說我沒在家。”我把話圓過去了,心裏便有了底氣,開始回敬他,“噯,我的俞副局長,你是在審問我嗎?”
他說:“我沒有審問你,我在了解情況。”
我說:“你在玩弄字眼,你就在審問我,我倒要知道,你憑什麼審問我?是盧局長安排的嗎?”
他說:“盧局長去上海了,你該知道。”
我說:“這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憑什麼審問我。”
他哼一聲,“憑什麼,你知道出什麼事了嗎?”
我當然佯裝不知,問:“出什麼事了?我不知道。”
他說:“有人死啦。”
我說:“這年月每天都有人死。”
他說:“這人跟你關係很深哦,你不難過嗎?”
我說:“跟我關係最深的人死了快一年了,我現在還在難過。”
他說:“誰?”
我說:“我父親。”
他知道這麼說下去,被動的是他,索性說:“秦時光死了,你不知道嗎?”我故作驚異地立起身,“什麼,他死了?不可能!”他說:“坐下吧,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我不坐下,反而衝到他麵前說:“他在哪裏,我要去看他。”他說:“看有什麼用,人死不能複生,抓住凶犯才最要緊。你今天見過他嗎?”我不知道他掌握了什麼情況,不便多說,有意提高聲音說:“那是你的事,我要去看他,告訴我他在哪裏,我這就要去看他。”轉身往門口走。他上前攔住我,“先別走,我有話要問你。”我執意要走,推開他,做出要哭的樣子說:“你幹什麼,我要去看他!你該知道,秦時光是我……我們關係很好,他死了你為什麼不讓我去看。”說著我大聲哭起來。我就是要驚動樓裏其他人,讓他們來看我哭,讓他無法再問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