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二選一我寧願選老金,因為……怎麼說呢,這時我突然又想起二哥是真是假的問題。這個問題其實一直盤在我心裏,平時一般不會去想它,可有時又會突然想起它,像此刻我肚子裏的小東西,多數時候是沒反應的,有時冷不丁會突然給我激靈一下。這天晚上,二哥是真是假的問題又糾纏了我一個通宵,讓我好累。不過,正如二哥說的:我要把孩子生下來,必須找個人結婚,這是唯一的辦法,他又是唯一合適的人選,我隻好從命。
就這樣,很快二哥親自出麵來給我送花,大造聲勢,我也高調配合,顯出很幸福的樣子,每天捧著一束大紅玫瑰下班。這樣幾天下來,保安局無人不知大名鼎鼎的楊會長在追求我。診所那邊,老金也巧妙地通過陳姨把消息遞過去。革老知情後,當天晚上即約老金單獨過去問情況。事後老金告訴我,革老聽說楊會長這人很有來頭,與野夫、中村等人都有往來,非常讚成我這門“婚姻”。老金說:“他把你當作了自己女兒,尋了這麼一個對象,像占了什麼大便宜似的,連聲道好,還說要好好送你一份嫁妝。”我想起王木天曾出賣過阿寬,說:“叫他拿王木天的人頭當我的嫁妝就好了。”老金聽了沉吟道:“聽說王木天最近又來了南京。”我說:“他又來搞什麼鬼名堂。”老金說:“具體情況不了解,老家夥也沒說。但我在想,他可能真的跟周佛海絞上了,最近膽子大得很,經常到南京來逛蕩。”我說:“也許我們應該給他點顏色看看。”老金說:“你想幹什麼?”我說:“最好當然是把他做了。”老金說:“孫師傅不在,你還是別想這些事好,想了做不成心思會亂的。”
說到阿牛哥,他身份暴露後,馬處長張榜通緝他,街上到處是他的頭像,根本沒法出門,老躲在山上也不安全,後來二哥讓他回我們老家去過年了。轉眼一個多月過去,我們沒有他一點音訊,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遇險出事。應該是沒有的,因為像他這樣上榜通緝的要犯,歸案一定會大報小報登的。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我們可以找人做篇報道罵罵王木天,從名聲上攻擊他。老金說:“這倒是個好辦法,說他跟臭名昭著的大漢奸臭味相投,沆瀣一氣,算是點到他穴位了。”後來我們確實這麼做了,在《新華日報》和香港《文彙報》上分別組織文章罵他,但結臬卻不像我們預期的那麼好。更壞了!他因此對我們恨之入骨,反而變本加厲地對我們掀起新一輪的毒殺。這是後話。
話說回來,我的“婚姻”大事必須加快進程,孩子在一天天秘密生長,等別人能看出來我有身孕再結婚不免就被動了,如果早一點結婚,孩子正常生下來,到時還可以用早產來敷衍他人的質疑。所以,沒過多久,二哥帶著野夫突然出現在保安局的一次例行舞會上,中場休息時,二哥當眾向我求愛,並由野夫給我戴上“那串”掛有五克拉鑽石胸墜的金項鏈。野夫在給我戴項鏈時,對我小聲說:“看看吧,你的夢想成真了吧,這該就是你想要的那串項鏈吧。”我漲著一張大紅臉說:“不好意思,機關長,謝謝您。”野夫得意地說:“謝我幹嗎,又不是我送的。”我說:“這一定是您讓他送的,因為我隻有跟您說過這個。”他哈哈大笑道:“算你聰明。”
我想,最聰明當然是二哥,讓野夫做了我們的“媒人”。
還是通過野夫的關係,不久後我們在熹園右院——即鬼子高級將領居住的院子——貴賓園裏,舉行了聲勢浩大的“婚禮”。我以前從沒有進過右院,進去了才發現,裏麵那個規模和規格啊,出乎想象!首先是住在裏麵的人的等級之高令人瞠目,野夫作為核心部門的頭腦,位高權重,但在這裏麵幾乎是墊底的小嘍噦,見人都要點頭哈腰。其次是門崗,配有雙哨,都是日本兵,一個持長槍,一個佩短槍,還有狼狗,任何外人進出都要查證看件。所以未經許可,像我們這種人是絕對進不去的。我們得以進去,純屬偶然。是這樣的,十幾天前,這裏的貴賓園裏接待過一位鬼子高官的老母親,老人家人住當天晚上,心髒病突發,死在被窩裏。院子裏住的都是高官要人,對死亡是犯了過度恐懼症的,有人遠道而來,恰巧死在這裏,給人感覺是一件很晦氣的事。於是,野夫受命,要找一個戲台班子進來唱戲衝喜。野夫哪找得到戲台班子?自然把任務派下來,讓金深水去找。二哥聽說這事後,和老金合議,說服野夫,讓我們去裏麵舉行婚禮——婚姻大事嘛,百年之好,是喜中之喜,才是最好的衝喜之法。野夫被我們說服了,上麵也同意了,就這樣,我們才進了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