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3節(3 / 3)

第一天恰好是每月換密碼的日子,上午我去鬼子那兒領取密碼,下午周佛海來局裏搞調研,我和老金都走不開:即使沒事也不能走,再說又怎麼能沒事呢?我忙碌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家。回到家裏,我看到二哥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天黑了,他也沒開燈。我開了燈,發現他臉上都是淚水,地上都是煙頭,見了我直搖頭。他說:“老J犧牲了。”我說:“我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他說:“我派他去幼兒園摸暗道……是我把他害了。”說著嗚嗚地哭出聲,狠狠地捶自己的胸脯,傷心極了。

老J是個好同誌,無私無畏,有膽有識,待人誠懇,本領高強……想到這麼好的一個同誌走了,死無葬身之地,我心情陡然悲傷起來。老J的犧牲使我懂得——更加懂得了,成為不死,那不是我們地下工作者的願望,因為那很不真實,很渺茫。正如阿寬在詩中寫的一樣:清晨起來看自己還活著,那是多麼幸福的事。

阿寬,我們又有一個同誌走了,是老J,他去陪你了,你見到他了嗎?

阿寬,你說得對,生命對我們來說就像天上彩虹一樣容易消失,陽光、水汽,甚至你站立的位置、目測的角度——凡此種種,隻要稍有偏差,都可能使彩虹消失。我們的生命就是這樣的珍貴而傷感,因為我們的每一個舉動都有著無可挽回的風險和危機。有時候,我們甚至不得不用自己的手切斷動脈、喉管,用自己的牙齒咬破舌頭,或者用一粒劇毒藥片結束自己的生命。所以,人們說成為一名間諜無異於是一隻腳踏進了地獄的門檻,另一隻則在某天清晨或傍晚隨時都可能跟著進去。這確實就是我們的現實,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日常,我們每天睜開眼睛要麵對和接受的。不接受也得接受。

二哥告訴我,老J是昨天夜裏兩點鍾被他派去幼兒園執行任務的。二哥說:“我想熹園那邊有狼狗,進不去,還是想讓老J從幼兒園這邊去試試看,想不到就出事了。”一邊是私下在約見靜子,想通過捐款進幼兒園,一邊又在安排老J冒險行動,二哥真是犯了求勝心切的毛病,所以他很自責。事後我們了解到,老J上樓頂時好好的,是在下樓時不知怎麼“露了馬腳”,正好被小野撞見,當場擊斃。按說,老J輕功十分了得,怎麼下個樓會被人發現?肯定是傷勢在作怪,他肩膀裏還留有子彈,對他行動一定有影響。我說:“那敵人有沒有發現我們的竊聽線路?”問了以後又覺得我問的是廢話。當然,敵人怕有同黨,連夜上屋頂全麵搜查,意外發現了竊聽線路,然後便順藤摸瓜,摸到我們的竊聽室裏去了。我問:“小軍呢,現在在哪裏?”二哥說:“不知道。”我說:“他有沒有被抓?”他說:“就是不知道,一點消息也沒有。”我說:“如果沒被抓,他應該會來找我們啊。”他說:“我就在等他來找我們,可是一天過去了,沒有他一點消息。”我說:“那肯定被抓了。”二哥說:“也不一定,他不知道我們這地方。”我說:“他不知道這兒,但可以去保安局門口守我啊。”

我認為小軍一定是被敵人抓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