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陳楚歌被組織常務副部長施友明請吃飯,在他的授意下,和他的女兒施箏交朋友,第一次在街上約會,就被王蓉發現了,幸虧陳楚歌遮掩過去。
大年三年,陳楚歌像往常一樣去給黃建功拜年,從他口中得知了解決主任科員的喜訊……
日子一頁一頁地翻過去,調研結束,農曆新年的腳步漸漸近了。
錢飛對陳楚歌的做法頗有微詞,意思是下麵送的禮品按慣例都歸個人,這叫參與者才有份,不參與的人自然沒有。他說:“別人都裝馬虎,你呀太傻了,全部交到科裏充公幹什麼?你要是嫌多,帶我分一份,現在好了,僧多粥少。有些東西是孤品,分給誰好呢?要是分得不均勻,大家還有意見,這年頭,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不在少數。”
陳楚歌信奉李白的話“千金散盡還複來”,除了將兩條煙送給汪成功以外,其餘東西全部交到史愛玉那裏。何勁鬆看見了,說:“陳科長,到下麵去人家送點土特產,這是很正常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交也不會說你什麼。現在你交出來反而不好處理了,別說那些跟你一道的同事對你有意見,就是科裏也沒辦法平衡。我的意見你還是拿回去,再說馬上過年了,送給親戚朋友也省得掏錢買。”
陳楚歌說:“我是代表科裏去的,有福同享,大家喜歡什麼就拿什麼,我一個人吃獨食有什麼意思?”
何勁鬆見他堅持,隻好說:“你真是個怪人!”
機關裏本來就藏不住秘密的,這件事情很快在底下引起了熱議,陳楚歌成了機關裏的“另類”。
錢飛批評他說:“本來這魚不跳水不動的,被你一攪活,都浮起頭來了。一些經常出差的領導恨死你了,因為你把這點秘密公開出來了,你想過沒有,下次有這樣的機會還會輪到你去嗎?哪個領導也不願意帶你出門。像我們這些無職無權的人倒是喜歡,跟在你後麵沾光。現在機關裏形成好幾種意見,有的說你有勇氣,敢破陳規陋習;有的說你是個傻蛋二百五,官場上隻有吃定別人,手伸得越長越顯得有本事,不興你這樣學雷鋒的,如果都像你這樣,當官沒好處,誰願意擠破頭往上爬呢?有的說你有野心,水至清則無魚,你這樣做是收買人心。我承認你是個標新立異的家夥,也知道你有和段鵬飛一樣有野心,但你的野心一旦被別人看破了,你就慘了,因為大家會團結一致抵製你。”
陳楚歌說:“你不懂我,我隻是憑良心做人做事。你沒聽說這年頭當官什麼都不重要,和主要領導處好關係就行,如果有第二條,參照第一條執行。”
錢飛說:“是你那本書上的吧?怪不得你進步快呢,原來有秘笈在手。你一定是揩了油,把貴重東西送給主要領導了,其他不值錢的東西拿來收買我們。和主要領導搞好關係,其他的小領導也莫奈你何,高明!”
陳楚歌說出這話就後悔了,因為教會徒弟打師傅,傳說虎拜貓為師,貓把許多本領都傳給了虎,惟獨未傳授爬樹的絕活,最後靠這絕活自保。一般情況下,“授人以漁”比“授人以魚”聽上去更正經,但有私心的人多會認為授人以魚比較安全。就像他爸的師傅說的:“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他爸的手藝一紅火,師傅家裏就“門前冷落鞍馬稀”了。
陳楚歌從龍山縣回來第二天,他爸給他打了電話,說在龍山電視新聞上又看見他了,隔壁的孫二娘也看到了,又問起孫春花工作的事,還說上次來安中就準備說這事,一高興把這事搞忘了,讓他這次無論如何把這事辦好。陳楚歌說還沒見上孫春花的麵,他爸說你就那麼忙?晚上抽點時間去看她一下,都是街坊四鄰的,找你這點小事都不行,看你春節回來怎麼麵對孫二娘?
陳楚歌向他爸保證年前和孫春花見上一麵,了解一下她的情況,然後才能做決定。
現在有時間了,陳楚歌準備去四季春酒店找孫春花,喊她出來在外麵吃點飯,畢竟他有工作,而孫春花隻是個打工妹。臨下班的時候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小陳吧,我是施友明,今天晚上請你吃飯。”
施友明?這個名字對陳楚歌太有震憾力了!他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說:“部長,怎麼……讓您破費呢……那多不好意思。”
施友明在電話那頭說:“你如果沒有其他應酬,就過來一下。”
陳楚歌心想多少人想請部長都請不到,如果是自己請,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機會輪得上他,現在部長倒過頭來請他,這是天大的好事啊,自己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給部長麵子呀,於是一口應承下來。
施友明告訴陳楚歌下班後到府後街宜園巷1號,然後掛斷了電話。
陳楚歌半天舍不得將手機從耳朵上麵拿下來,他知道命運女神開始青睞自己了,部長請他吃飯首先表明部長心裏麵有他,其次說明他在部長心目中的地位,連高高在在的部長都屈尊下架。陳楚歌興奮得嘴巴合不攏,幸好段鵬飛提前走了,錢飛到衛生間抽煙去了,他想他們要是聽見了心裏該是多麼嫉妒恨啊?!
陳楚歌想翻翻桌上的台曆看看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發現機關裏都是普通的台曆,不是老黃曆。
錢飛回來了,看了陳楚歌一眼,問道:“有什麼喜事嗎?”
陳楚歌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說:“沒有啊,我是看到這篇文章覺得搞笑。”
錢飛又盯著他看了一眼,說:“記得我跟你說過,分辨一個是否說謊看他的眼睛就行,因為眼睛能夠出賣嘴巴。”
陳楚歌說:“你天天晚上做‘喜事’,想著別人有什麼也是喜事,我看你是暈頭轉向了。”
錢飛被他言中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給你創造機會嗎?楊燕讓我搬到她那住,你小子就可以天馬行空了,趕快把給你發短信的小妹搞定,記住下手要穩準狠,別太心慈手軟。當初對徐麗麗我心軟了一下,錢和精力花去了不少,連根毛都沒沾上,現在後悔也沒用了,否則現在心理也平衡一些,權當嫖婊子了。跟楊燕在一起後,我總結出一條征服天下女人的絕殺技,看你還能用得上,就告訴你一下。對付女人,隻有先搞定她們的身體,才能最終搞定她們的靈魂。”
陳楚歌說:“謝了!”他想錢飛和楊燕之間,還不知誰搞定誰呢。
府後街算不上街道,隻能算是胡同。過去這裏是知府衙門的所在地,因知府衙門毀於戰火,民國的時候建起幾幢二層小樓,作為市政府的辦公場所。建國後這裏是地委所在地,撤地設市以後,這裏的房子和新建的一些平房成了市委領導幹部的宿舍。
陳楚歌來到宜園巷1號,這是一幢兩層的磚瓦結構的小樓,門前沒有招牌。他覺得有些詫異,心想施部長請吃飯應該在飯店裏,會不會走錯了地方?又仔細看了下門牌號,沒錯。難道是在他家裏?這樣一想,他內心的激動之情又增加了一分。他知道家宴可不是隨便設的,不是特殊的關係絕對享受不了這樣的殊榮,何況這是組織部長的家宴。
大門是開著的,施友明正在院子裏觀賞盆景,他的麵前是一盆西洋杜鵑。
陳楚歌輕輕敲了下門上的鐵環,施友明看見了他,說:“小陳,進來呀。”
陳楚歌進到院內,仿佛進到植物園內,有柑橘樹、桂花樹、臘梅花、紫薇、鐵樹、山茶、杜鵑等等,讓人眼花繚亂。
施友明說:“這是你阿姨剛買的一盆西洋杜鵑,我看這個品種應該是天女散花。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的最低溫度是零下5度,來,我們一起把它搬到室內去。”
陳楚歌連忙說:“您別閃了腰,我一個人就行。”說完,抱起花盆,感覺確實很沉,足有七八十斤重,好在院子距離客廳很近,走了十幾步就到了。在施友明的指揮下,他將花盆放在窗台邊上。
陳楚歌直起身子正要喘口氣,看見一個中年女人從廚房裏出來,衝他微笑著,然後數落施友明:“小陳是客人,你怎麼讓他幹活?”
陳楚歌說:“阿姨,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中年女人喜上眉梢,說:“果然是秀才,出口成章。”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年輕女子,說:“我回來啦。”
中年女人說:“小箏,過來認識一下,這是你陳大哥。”
年輕女子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嘴裏叫了聲:“陳大哥好。”
陳楚歌記得在施從軍的葬禮上見過她,明白她是施友明的女兒,現在見她要和自己握手,連忙說:“我手髒。”
施友明說:“看我這記性,洗手間裏有熱水,你去洗一下手。”
陳楚歌洗完手,用紙巾擦了,回到客廳,隻見菜已擺上了桌子,雞鴨魚肉都有,十分豐盛。
施友明招呼陳楚歌在自己身邊坐下,說:“今天是家父‘斷七’之日,請你吃頓便飯,以感謝你在喪事上的操勞。本來準備在‘五七’的時候請你,因我妹妹在國外趕不回來,就臨時取消了。”
陳楚歌明白了,按照喪葬風俗,治喪後,每隔七天祭祀一次,稱為“做七”。一般“頭七”設立靈座、供牌位,開始早晚供祭;“五七”最為熱鬧,由女兒辦“五七”飯,宴請賓朋和幫忙的人;“七七”為最後一個“七”,稱“斷七”,除去靈堂,下掉孝幛,表明守喪結束。“時間過得真快,想不到老人家仙去已一月有餘了。”
席間施友明問了些陳楚歌家庭的情況,也向陳楚歌介紹了自己的情況,他有一兒一女,兒子施劍在部隊任副團職幹部,已經成家,在大連定居;女兒施箏,在市第一人民醫院工作。
說話的間隙,施友明的妻子不停地給陳楚歌夾菜,他的碗裏堆得高高的。
陳楚歌聯想到牛大偉帶他第一次上田明義家相親的情景,還沒喝兩杯酒臉已紅了。
施友明說:“在我這裏你不要拘束,能喝就喝一點,我聽秘書長說你酒量很大,一斤酒不在話下,是不是真的?”
陳楚歌心裏湧上一股暖流,從施友明的話裏他能感覺到黃建功為他美言了,便說:“平時我不喝酒,那還是秘書長在縣裏當書記的時候,省農業銀行的行長到龍山來,他是東北人,酒量很大,和書記賭酒,說一杯酒追加貸款一千萬,書記豁出去了,喝了一大杯,有半斤,然後喝不下去了,問秘書可不可以替他代酒,行長同意了,我就和他連喝了兩大杯,之後我送書記回去,他問我多不多?我說沒事。恐怕是因為這件事他說我酒量大吧。”
施友明笑著問:“你當時真沒事嗎?還是硬撐著?”
陳楚歌說:“確實是沒事。”
施友明說:“在官場上應酬,沒有酒量是不行的。人們盡撿軟柿子捏,要是酒量大,誰也不敢挑戰。”
吃過飯後,施友明邀請陳楚歌去書房喝茶。
書房在樓上,布置得古色古香,門口懸掛著一幅對聯:“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
陳楚歌看了一眼,沒有找到題跋,自言自語地說:“這對聯像是出自秘書長之手。”
施友明說:“你眼力不錯,這對聯確實是建功送我的。我聽建功說過考你‘八風不動’之事,就是因為那件事他才讓你當他的秘書的,現在我也考考你,這幅對聯出自何處?”
陳楚歌思索片刻,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出自《封神演義》第五回‘雲中子進劍除妖’,紂王問他從何而來,他答曰從雲水而來。紂王問他何為雲水,他就以此聯作答。”
施友明微笑頷首,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果然有些學問,沒有讓我失望。”
陳楚歌自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雖然他高考考了許多次,但語文成績每次都在九十分以上,關鍵是數學和英語成績嚴重蹩腿,兩門都不及格,最後一次考取那年,數學成績還是沒有達到及格線,好在英語考了六十一分,將他送進大學的門檻。
施箏給他們端來了茶水,接著就出去了。
施友明見陳楚歌目不斜視的樣子,問道:“你有女朋友了嗎?”
陳楚歌明白施友明的意圖,他想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來,何況他並不是傻子,於是說:“報告部長,我是個離過婚的人。”
施友明並不吃驚,說:“我很欣賞你這份誠實,這是你身上最可貴的品質。我並沒有問你的過去,而是問你現在交沒交女朋友?”
陳楚歌此時腦子並沒有死機,每根神經細胞都高度緊張起來,他想跟組織部長談話,無論是談工作還是生活方麵的內容,都是大意不得的,必須拿出百分之百的精氣神來,而且在話說出口之前,要仔細推敲,一句話說錯了就收不回來了,那將是致命的。他想施友明並不關心自己的過去,也不問他為什麼離婚,看來他一定從黃建功那裏知道了一切,剛才自己主動坦白,算是掌握了先機,沒有失分還贏得了口彩。於是說:“過去我有些糊塗,被人牽著鼻子走,人生受到了挫折。而人生隻有短短幾十年光陰,是禁不起幾番折騰的。現在我剛到安中市工作,又在市委這樣重要的機關,必須處處小心謹慎,以事業為重,至於成家的事,以後如果遇上合適的再考慮。”
施友明點了點頭,似乎對陳楚歌的回答還算滿意。他喝了一口茶,說:“我和你阿姨身邊隻有施箏一個人,這丫頭性格內向,一直沒談朋友,去年有人給介紹了一個局長的兒子,我和你阿姨嫌那小子有些油裏油氣,就沒同意。建功不止一次在我麵前提到過你,要向我討杯喜酒喝,我的意思是不要一開始搞得太正式,主張你們年輕人先接觸,彼此加深一下了解,覺得合適再談。另外,我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都是不喜歡張揚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楚歌這下真的受寵若驚了,有些惶恐地說:“施部長,我是個鄉下人,配不上令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