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指天為誓(1 / 2)

任淑君忽道:“慢著。”袁衛擎轉過身來,一臉鄙夷,寒聲道:“怎麼,後悔了?”任淑君道:“把荷兒的遺體放下。”袁衛擎渾身一震,眼中幾欲噴出火來。任淑君又是一喝:“放下!”一旁任敬賢雖說吃了袁衛擎的虧,但心裏著實憐憫此人,見他與父親這般僵持不下,便走上幾步,溫言道:“放下姨娘的遺體罷,今兒你不答應,是走不了的。你放心,我們會好好將她安葬。”

袁衛擎聽罷,誠知今日無法帶走荷姨娘屍身,若死命相拚,也隻落得跟荷姨娘一樣的結果,自己死不足惜,但這大仇又如何得報?想著又望向荷姨娘麵龐,那容顏清秀如新,一如安靜睡著了一樣,不禁心如刀絞,一狠心,將荷姨娘的屍身遞過。

任敬賢尋思是自己是晚輩,荷姨娘是父親的姬妾,不便與其接觸,於是轉頭喊道:“快拿藤榻來。”便有四個仆人去偏廳抬來了藤榻,兩個粗壯有力的婆子上前搬過荷姨娘屍身,安放在榻上,眾仆快步抬走。

眼望眾仆抬著荷姨娘屍身離開,袁衛擎心下不舍之意猶如怒濤洶湧,眼睛一直盯著荷姨娘,目光隨著她挪移。當荷姨娘被抬離院子徹底不見時,袁衛擎回轉的目光正好落在任淑君的臉上。而任淑君麵如嚴霜,也正望著他。

袁衛擎緩緩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把你們任家夷為平地。高天在上,後土在下,滿天神佛,具為見證,我袁衛擎若不依此誓言,但教天誅地滅!”說完之後,轉身離開。他言語平和,不急不慢,眾人聽在耳裏,卻不由得閃過一陣寒意。

任敬賢眼望袁衛擎走遠,心裏竟莫明地升起一份失落。一轉頭,隻見花園荷池中早已枯萎衰敗的殘荷,正隨著習習微風,輕輕搖擺。

一場元宵宴會不歡而散,人人心裏不是滋味兒,各自回房休息不提。任淑君因想起袁衛擎臨走時的恐嚇,心有難免有些顧忌,不禁後悔就這樣放他離去,當下命任崇聖和任敬賢兩個連夜追隨,去查查袁衛擎這個人的底細門路。

明疊回到菊園,見任落華和虞晴兒都已經睡下,便自行去房中洗漱。剛打好熱水,他忽然想起任慕蓉約自己到棲霞圃中相會。又一轉念,想到此時天已大黑,且剛經曆了袁衛擎和荷姨娘的事,任慕蓉多半也沒有把這個約定放在心上,自己去了也是白去。想到這兒,便坦然洗漱幹淨,倒在床上睡覺。可剛鑽進被窩沒一會兒,明疊又心裏不安,心想如果自己不去,任慕蓉真在棲霞圃等自己一晚上,那可有些對人家不住。左思右想,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服,徑往棲霞圃而去。

此時是黑夜,明疊出來得匆忙,又沒點燈,是故隻能一路摸黑過去。好不容易到了棲霞圃,隻見前麵涼亭下孤燈一盞,任慕蓉提著一個燈籠,正在那兒等著自己。明疊心下暗道:“幸虧今兒來了,若是放了她的鷹,日後還指不定落多少埋怨呢!”一邊想著,一邊走上前去。

任慕蓉黑夜一個人咱在棲霞圃裏,原本就有些害怕,此時聽得腳步聲響,不由得心下一緊,輕聲道:“誰?”明疊笑道:“地府十王的叔父,牛頭馬麵的舅爺!”這正是他二人初遇之時,明疊用來打趣她的話,任慕蓉一聽是明疊,登時笑道:“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明疊道:“大小姐傳喚,小子怎敢不來?你有什麼事找我?”

這些日子,任慕蓉一直想著明疊,心裏好像揣了個兔子,七上八下的,時而高興,時而難過,究竟為什麼會這樣,她也說不清楚。在她心裏,好像有一萬句話想對明疊說,但此時見到他本人,卻一句也想不起來了。躊躇半天,隻道:“那個……荷包我快繡好了,過不了多久就能給你……”說完之後,便不再說話。明疊等了半天,見她不作聲了,奇道:“沒了?”任慕蓉輕輕“嗯”了一聲。明疊道:“就這事?”任慕蓉又是輕輕“嗯”了一聲。明疊哭笑不得道:“你玩我是罷?就這麼一句說不說都不打緊的話,竟三更半夜讓我頂著風出來,真是能折騰!”說著嘲諷也似地笑了笑。